——尼尔·格温
“你拔出来了?”
“嗯。”
“那我挂了。”
“......”
......
我瘫倒在床上,用被子覆盖着自己的肌肤,把双腿紧紧抱在胸前。
好冷好冷。
我好想哭,但是我哭不出,我只感觉到深深的疲惫透入骨髓,无力动弹。一种名为幻想的东西被打破后,无尽的迷茫已经浸入了我的体内每一寸,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三天前。
“班长,我先走啦~”
“嗯。”
“泠懿,还没行吗?”
“抱歉了,老师那边临时叫我去要弄点东西。今天不和你走啦。”
“喂喂,你这下次要请我喝奶茶啊。如果是分班的事记得提前和我说下。”
“好啦好啦。”
我坐到最后一排,昂了昂头缓解一下脖子的疲惫,只感觉.......很累,虽然我本来也不在乎别人。但因为我总会是班长、纪委、社团部部长,所以我总是要和陌生人打交道。分班后,这给我带来的其实又是一个负担。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人,但我必须要这么做。因为这是妈妈想要我做的。而且不这样做的话,别人也就不会喜欢我了吧。
“泠懿?”
“昂?”,听到声音,我抬起头反应过来。
班主任从前门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几张纸,“不好意思了泠懿,最后了还要麻烦你,麻烦你剪一下这个各个同学的分班信息。本来级组那边我以为今天弄不出来,没想到弄出来了。我刚打印出来,但我还在忙,麻烦你剪一下。”
“没事的,老师,不麻烦。” 我笑了笑,老师也就信了。
课室里又只有我了。
我拿起剪刀一张张剪去,上面的人我都挺熟的,虽然只是半个学期,但我也不能不熟吧。被迫着和同龄的女生聊起Kpop、二游、恋爱、耽美、内娱,我真的觉得很累。
如果可以,我宁愿把自己关在屋里,只与小说为伴。
“霓云不错啊,分去重点班了。”
“佳怡这次确实差了点,果然分去次重了吗?她一定会很难过的。”
......
我低声呢喃着,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先看自己的。因为毫无疑问,我这样的成绩,肯定是去的重点班吧。
......
“老师,我弄好了。”
“嗯,放着就行。谢谢你了。”
“没事。”
.......
我背上包,走出校门。我就住在军区大院里,离学校也不是很远,算是有点距离吧。但今天我想走回去。
天很暗了。路边的餐厅已经开了,豪车勉强贴着边停在路边。有着藤蔓蔓延的红砖墙,被人倚靠着作为背景板拍照。路边的咖啡店摆出几张露营椅占道经营,人们举着手中的杯子拍照。这是一个无比冷漠的世界,人们依赖着互联网,无意识地贡献着自己,从不爱具体的人。
我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
回到家了。
妈妈还没回来,她是高三级组长,现在忙得很,估计得七八点才回到来吧。
我打开手机,点开伪装软件进入推特,看了下消息提醒,只是点赞。没有私信,也好,我也不想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
“哈——”,我长叹一口气,眼角不自觉地发酸,泪水充盈着。我卷着身子靠在窗边。
我只是,想找一个人依靠。我不想再这样独自着面对生活了,好累。
为什么,就这么难。
我翻着微信通讯录,4、500号人。但我找不到一个人能去说些什么。
我的眼神最终聚焦在一个人上面。
姐姐。
但我不能打扰她吧。她最近在忙什么呢?看朋友圈,她好像在忙演出吧。
我又把手机放下了。
我们家是很传统的中国家庭。我父亲是军人。小时候他并不常在家,我对他的印象还挺好。但在小学后吧,我们搬来了花城,住家属大院里。父亲的工作也稳定了下来,每周周末都能回家。
毕竟军区其实就在隔壁。但就是这时矛盾出现了。我妈也是很强势的人,她是一名高中老师。我爸对我姐其实没什么要求,只是想说长大当公务员、嫁人过好一辈子就行。我妈不然,她想我姐也当老师,但我姐着实没有学习天赋,成绩很差,围绕着我姐的学习、补课、未来,我爸妈吵过很多次。后来,我姐展现出了音乐方面的天赋。
我姐便被往钢琴方面培养了。但我知道,我姐其实不喜欢钢琴。尽管如此,她还是被我妈逼着去考证、比赛。但在几年前,这一切结束了。我姐断然背弃了我妈的安排,自己填了志愿去到外地上大学。而且彻底放弃了钢琴,转向吉他。
她在另外一座北方的大城市漂泊着,几乎与我们家断绝了关系。玩着她的乐队,与不三不四的朋友勾聚着,这是我妈的说法。
在那之后,我爸和我妈的关系产生了极大的裂隙。我一开始其实被寄望于是一个男娃,很遗憾,并不是。但我与姐姐不同,我自幼便很安静、乖巧。与她的反叛、调皮,只有在音乐上才能安静下来截然相反。
而且,在我妈的辅导下,我的学习还算是很不错的吧。乖巧的我就这样成了姐姐的替代品。父亲在姐姐走后很生气,和妈妈大吵了一架,妈妈也就没再给我整别的兴趣班了。
但我并不会就因此而感谢这个男人。因为姐姐不会因此回来。这个男人只知道服从命令,根本没想过自己能做些什么,自己做的事情一塌糊涂,那么多时候他能做很多事情,姐姐也就不会走了。但他根本不会沟通,一味的说教与为了你好的说辞只是让我们更加反感。
我喜欢姐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意识到了这点。
我不会反抗,不是因为不能,仅仅是我不知道反抗成功后该怎么做,我要做什么呢?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妈妈都帮我安排好了,所以我就按她说的做吧。如果不按她说的那样做,我应该做什么呢?我应该怎么做呢?我不知道。
但姐姐知道。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去哪里、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面对妈妈过于苛刻的要求,她会带着我逃避。她会带我去游乐园、会带我去看电影、会把我关在房间然后替我与妈妈争吵。
我很崇拜这样的姐姐。
......
五年前。
“姐姐,你要走了吗?”
“.......对不起,泠懿。我应该改变这一切的,而不是我孤身走。我无法想象让你独自面对他们俩。”
“没事的,姐姐。爸爸妈妈只是不懂得沟通,他们本质上还是为我们好的。”
“但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他们配不上你!”
姐姐明明是拽着行李箱,但现在重量却压在了拉杆上。她举起手臂擦拭了一下眼泪,凝视着我,“妹妹,你太好了。他们配不上你,我也太自私了。徒留你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一定要找我,不要自己扛着。”
我看着她那悲怆的眼神,眼尾红红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强忍住没有溢出。我总觉得那眼神里有着更多的东西。
我很想告诉她,我喜欢你,不只是姐妹的喜欢,是恋人的喜欢。但我在最后并没有说这个,只是说:”姐姐,能抱抱我吗?“
“当然可以。”
我感受着这个带着湿气的怀抱,姐姐盈满的泪水终于溢出,滴落在我的肩膀上,我意识到了我们彼此间唯一不能聊的一个问题的结果。我很想问她为什么,如果我们彼此喜欢,那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呢?但是我明白她的沉默的意义,她也许喜欢我,但她并不同意这件事情。
......
疲倦的自己。
“我今天不回来了。”
收到妈妈的信息。
我再次点开推特,这是我的发癫小号。只有这时我才能感受到真实的我。我在这里运营的身份是一个女高les,我曾经发过很多东西。但我最后发现只有发图片才能多人看一点,所以我发了,当然,从来没有露过脸。
我收到了极少一部分友善的留言。大部分其实都是不友善的,私信经常被男人骚扰。但只是那极少一部分友善的留言就足以让我保留着这个账号了。毕竟,我很难和别人讨论les的东西吧。我爸妈知道了绝对不会接受的。而我妈.......甚至她现在可能就在看客厅的监控。我的好朋友她都一清二楚。只不过,近来这段时间我已经自由了很多了,但我依然从来没有向人透露过这方面的想法。
好想做......
刷了些不太能描述出来的带有SM性质的le视频,我感觉更加寂寞与崩溃了。正常的恋爱固然美好,但畸形的恋爱属实精彩。我一定会是畸形的恋爱,我想要被套上项圈,被人牵在手里,被温暖却无情地束缚。谁能来体贴一下我这个病态的灵魂。
我也好想有人可以依赖着........
我不知一时发了什么疯,发了一条推,
“好想做爱,我也好想有个姐姐......”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条口嗨性质、马上就被我删了的推会对我的一生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发出去后我马上又后悔了,过了大概四五分钟就删了。
......
我放下手机,侧着蜷缩到床的一边。床上有两张被子,一张空调被,一张毛毡。毛毡是我盖的,我喜欢穿着很薄的睡衣,被温暖的绒毛贴着。薄的空调被是用来抱着的。我蜷缩着虾米一样,紧紧抱住那团被子。泪水不自觉从脸庞滑下,也许表面上的我很坚强,但其实我是一个爱哭鬼。我很想借着睡眠来逃避这个世界,但入睡前的这段时间却总是令人害怕。我没来由地发慌。屋子里空无一人,虽然这是我让爸妈都别来的,但孤寂总是远超我的预期。我像是恐怖片里独自活到最后的大女主,面对种种诡异,早已麻木,能冷酷地将鬼怪斩杀了,纵然全身浇上血雨也无所畏惧,但内心却已被身边人逐渐在身边被虐杀殆尽的恐惧所淹没,扭曲的内心再也回不到过去。
我幻想着姐姐还在我的身边,她从我的背后紧紧抱住我,一如我们小的时候。她会拨弄我的头发,朝我耳边吹气,会温柔地抚摸我,她远比妈妈更符合我对妈妈的想象。我是这样地离不开她。
但幻想怎么可能取代现实,我只是更加用力地蜷紧身体,泪水沾湿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