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万分不敢置信,侧身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偷听,里头一丝动静也无。她不算懂男女之事,但多少还是晓得一点的,按理说,里头是应该有点动静的?不可能这么静。
揽月走下三格石阶,略微大声地喊了一句,“焉一大哥,焉一大哥,你在么?”
无人回应,这会儿雨已经停了,四周更是寂静。
“怎么回事?”揽月不解地挠头,自言自语道:“奇怪,焉一大哥去哪儿,他不是一直都待在主屋附近么,难道,有事发生?他跟小姐走了?”
这一想,她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小姐怎么不喊我!”
揽月急得跺脚,提着裙摆跑近主屋,正抬起手打算敲门。忽地,一道沙哑的男声从后头传来。
“揽月,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啊。”揽月心虚,急忙收回手,规规矩矩地垂在身侧,她转身低头道:“谢公子。奴婢怕小姐身子不适,想敲门问问。”
“她已经睡下了,身子也没任何不适。”谢卓凡柔声道。
“……哦。”揽月张大眼,隐约觉得眼前的谢卓凡温柔了些,但她也没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那奴婢先回自己的屋子了。”
谢卓凡目送揽月离去,直到她进屋,他才推开主屋房门。
“吱呀。”
屋内没点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谢卓凡关上房门,独自站在黑暗中沉思。
第135章 感情啊
清晨, 日光穿过金灿灿的帐帘进了床榻,照得房间暖意洋洋的。
“嗯……”焉谷语嘤咛一声,慢慢从沉睡中醒来, 刚一睁眼便看到揽月趴在床榻边打量她,满眼的不敢置信。
她想都不用想, 揽月这神情肯定是以为她变心了。
“看什么?还不去拿洗簌用具过来?”
揽月放下托腮的双手, 小声道:“小姐,六皇子今日登基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与谢公子,交好,不怕他报复你么?”
“你胡说什么呢!”焉谷语没好气地戳了一下揽月的额头,她如何会与谢卓凡交好, 她昨晚交好的明明是今日登基的那个混蛋。
昨晚他过分极了, 居然真将斗奴场里的那些花活用在她身上,绑她的手不说, 还用了那龙眼一样的东西……
可恼, 弄得她溃不成军,为求他给个痛快, 她哭着说了许多丢死人的话。
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放荡。她念起昨晚的事便觉脸红, 身子也有些发软。
要不是顾及他昨晚心情不佳, 她才不让他胡来。
揽月张大嘴, 诧异地望着焉谷语的羞恼模样, 越看越觉得自家小姐变心了。“唉,话本里都是假的,不仅男人会变心, 女人也会。”
说罢, 她起身出门端水。
焉谷语兀自坐着, 下意识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应该不会怀上吧。”她暗自想着,他登基之后便是一国之君,没人敢拦着他做事,何况谢卓凡没死,只要他写下一纸休书,自己很快便能离开这里。
侯府,倒也不是说不好,而是她不想待,自然,皇宫里头她也不想待,她最喜欢的日子是待在焉府的风铃院里。不过她日后要真嫁给陆惊泽,那也只能跟着他待在皇宫。
没一会儿,揽月捧着洗脸盆进门,“小姐,奴婢方才听其他下人说,谢小姐被夏公子休了。”
“什么?”焉谷语被揽月的话拉回神,不敢置信道:“谢姐姐被休了?为什么?”
“那他们没说。”揽月放下面盆,搅干面巾递给焉谷语,“不过奴婢觉着,谢小姐多半是忘不了猎隼侍卫,惹恼夏公子了。”
“嗯。”焉谷语赞同地点点头,匆匆洗漱便赶去了前厅。
*
“我被休了。”
“什么?你被休了?”听得这几字时,谢九钏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王氏也是一脸愕然。
谢开颜讷讷地坐着,眸中黯然无光,早没了之前的精神气,面颊也消瘦得厉害,下巴比以前尖了不少。
王氏本想说谢开颜两句,见她这副模样也实在说不出口。
谢九钏一向心疼女儿,此刻恨不得将夏知节给大卸八块,大喊道:“他凭什么休你!你们俩成亲才多久啊,你犯了哪一条?来,给爹说,爹为你去夏府讨回公道!”他快步行至谢开颜身前,心疼地抱着她,“夏家真不会养人,都把你瘦成什么样儿了!”
谢开颜低着头,轻声道:“我没犯哪一条,就是觉得没意思了。是我让他休了我的,爹,他没错,你千万别找他的事。”
“胡闹!”王氏当即沉下脸,她就知道谢开颜嫁夏知节会是这结局,“我早便提醒过你,成亲前仔细考虑婚事,不是心甘情愿就不是心甘情愿,勉强也没用。你倒好,嫁之前不听人话,嫁之后又被人休,真是丢人。”
“夫人,你就少说两句吧,女儿瘦成这样,我这个做爹的都快心疼死了,你怎么还使劲数落她。”谢九钏不快地瞪了王氏一眼。
王氏冷笑道:“我怎么不心疼她,我要是不心疼她,这会儿早就将她赶出去了。”
“爹,娘说的没错,我给侯府丢脸了。对不起。我已经打算好了,离开帝都城一段时日。”谢开颜淡淡道。
“离开帝都城?去哪儿?”谢九钏顿时紧张起来,紧紧抱着谢开颜不放,“女儿,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出家当尼姑,这世上男人千千万,总会有你喜欢的。”
谢开颜苦笑摇头,“那也与我无关了。”
谢九钏无奈道:“爹知道,你就喜欢六皇子的侍卫是不是。死心眼。好,爹去想法子,就算不要这张老脸也给你把他求过来。”
闻言,谢开颜慢慢红了双眼,她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低声道:“不用了,你求他做什么,我又不是没人要。而且他那个人油盐不进,你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娶我的。之前,爷爷送了我一座承州的宅子,我打算去那儿住,五年之内不回帝都城。”
“你要去承州住?”王氏皱起了眉头,直接道:“没用的东西,只会逃避。”
谢开颜吸吸鼻子,仰着脸道:“是啊,我没用,我只会逃避。反正,我现在想他也不那么难过了,说不定,一两年之后就能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去。”
“开颜,爹的宝贝女儿啊,你真是命苦。”谢九钏说得泪意盈盈,哭着道:“爹舍不得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就别走了,留在帝都城吧,爹想日日见你。你要真去了承州,爹一年能见你几次啊?”
谢开颜自责地垂下眼眸,她自是不愿和家人分开,但她又确实想离开帝都城一段时日,好好正视自己的心。
倘若不是这场婚姻,她也不会觉得自己可笑。原来,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忘记旧感情开始新感情的。
“谢姐姐。”这时,焉谷语从后堂走出。
“小焉儿。”谢开颜抬眸看向焉谷语,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见状,谢九钏便放开了谢开颜,对着焉谷语道:“语儿你来得正好,这死丫头打算一个人去承州住,你快劝劝她。”
焉谷语望着谢开颜,她如何会不明白她的心思,“谢姐姐,我们出去走走吧。”
“嗯。”谢开颜起身。
*
今日风和日丽,兴许是新帝登基的缘故,人流都涌去了祭天城门那边,主街道上反而了冷冷清清的。
谢开颜垂着眼眸,与焉谷语并肩走在主道上,梦色和揽月跟在后头。
焉谷语侧头看谢开颜,不过短短几十日时间,她竟觉得自己快不认识谢开颜了,不仅仅是面貌上的不认识,还有性子上的。
以前的谢开颜开朗活泼,甚至有点男子的英气,奈何今日成了郁郁寡欢的怨妇模样。
她不禁感叹起来,感情的事还真伤人。
“谢姐姐,你真要离开帝都城么?”
“嗯,我已经决定了。你懂我就不该劝我。”谢开颜点头,声音闷闷的。
焉谷语舍不得谢开颜走,但她也说不出让她别走的话,“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便去吧,我不会阻拦你。不过,你若是在那边过得不适应,还是尽快回来吧。”
“好。”走了一段路后,谢开颜像是想起什么,开口道:“今日是六皇子登基的日子,他这会儿在祭天城门那边祭天,你不去看看么?”
焉谷语摇头,不快道:“不去。”
谢开颜望着空荡荡的大道,长长地叹了口气,“听府里的下人说,近来你与我哥哥感情甚好,昨晚还睡在了一处,你是不是变心了?”
“我没变心。”焉谷语无奈道,她眼下无法说出真相,只道:“但我和谢公子已经成亲了,以后是要过一辈子的,日日把他当敌人根本不是事儿,还会叫人看笑话。”
“小焉儿,你真看得开,我就做不到你这样。”谢开颜幽幽地说着,搓着自己的手道:“夏公子是个好人,可是,每日与他亲近我都觉得痛苦,身心都痛。”
她说得轻,手上却搓得很重,直将苍白的肌肤都搓红了。
焉谷语赶忙拉住她的手,“谢姐姐,别搓了,忘了以前的事吧。”语毕,她余光里瞥着一家茶楼,“走,我们去茶楼里喝茶。”
“嗯。”谢开颜愣愣的,任由焉谷语牵着往茶楼里走。
两人进了茶楼,在二楼靠栏杆的位置坐下。
店小二很快上了一壶好茶,焉谷语拎起茶壶给谢开颜倒茶,笑着道:“自打你出嫁后,我们俩都许久没出来喝茶了。”
谢开颜随意扭头看向栏杆外头的街道,不远处走来两人,一个是焉夏致,一个是杜煊。
“谢姐姐?”焉谷语顺着谢开颜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便看到了下头的焉夏致和杜煊。
两人看模样该是出来逛街的,走得不算近也不算远,中间隔着半人的距离。
杜煊时刻瞧着焉夏致,目光牢牢黏在她身上,反观焉夏致,面容冷淡,一眼都没瞧身侧的杜煊。
走着走着,杜煊盯起了焉夏致垂落在身侧的手,几次想伸手去拉,奈何最后都退缩了。
“噗嗤”,谢开颜笑了,“看来,你妹妹也快忘记贺良舟了,不然,若是按照她的脾气早骂人了,哪里会容忍杜煊跟在身旁。你们俩姐妹真好,能将感情忘得这么快,我就不行,我是个笨蛋。”
焉谷语静静望着那两人,心道,夏致若能跟杜煊好好过日子也不错。
她其实跟同开颜是一类人,纵然想过跟谢卓凡安安稳稳过下去,但心里做不到,不过她比谢开颜幸运,她与陆惊泽之间没那么多恩怨纠葛。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不多时,远处响起了鞭炮声。
随后,喧闹的人声随之而来,是新帝开始巡街了。
焉谷语情不自禁地往鞭炮声处看去,只见远处驶来一一驾明黄色的步辇,由八人抬着,而猎隼就走在龙辇旁,她下意识望向身侧的谢开颜。
“咕噜”,谢开颜仰头喝下一大杯茶水,接着拎起茶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谢姐姐,你想不想……”
没等她说完,谢开颜直接截断了她的话,“不想。见了又能如何,成亲之前我便跟他说过,我们俩再也不会见面了,这辈子都不会。”
她如此坚决,焉谷语自然不好再说。
待游街的队伍走近了,焉谷语才朝龙辇上头的人投去视线,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头戴金色发冠,五官轮廓鲜明,俊美而英挺。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陆惊泽偏头朝她看来,邪气地勾了勾嘴角。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焉谷语瞧着他勾起的嘴角,脑中蓦然想起昨晚他逗她的事,脸上瞬间一热,做贼似的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