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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司机报出目的地,市中心的一栋商业公寓,苏喻和刘北安两人刚从原来的公寓搬去了那里,不再与人合租。
    苏喻抓住我的胳膊,我不由自主地一颤。
    “你们公司果真私下设立资金池吗?”
    “一定程度上。”我含糊以对,如果要说明的话,应该由刘北安自己来说才对。
    “那是违法行为吗?”
    “合同上有约定,资金可以在闲余时做其他投资,所以……”
    她的双眸湿润,“可终究是做坏事,对吧?”
    不愧是情侣,观念上如此相近,对于善恶有幼稚而分明的二分法。
    “世上的好与坏不是泾渭分明的,存在所谓的中间地带。”
    “换一种不好听说法,灰色地带。”
    “偏向于白。”我暧昧地回答。
    苏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望向窗外。
    车停在路口。新的公寓虽说不上豪华,但也相当气派,既有小型门厅,又有电梯。
    我在一楼门厅外停下脚步,苏喻见状说道,“搬家后你还没来过吧,比原来宽敞了很多,上来坐会吧。”
    “不了,时间也晚了。”
    “拜托了,暂时不想一个人呆着。”
    回过神来,自己已和她一起上了电梯。一梯一户的设计,客厅很宽敞。苏喻拉我在松软的沙发坐下。
    “我去换身衣服。稍微等一下,马上就好。”
    可是她没有马上回来。
    透过墙壁还能听见隔壁看电视的声音。台词听不清楚,似乎是什么搞笑节目。每隔个十秒就能听见听众的笑声。我对没有拒绝她的邀请感到后悔。可心里的某个角落,似乎也在期待些什么。
    我环视第一次来的客厅,普普通通的家具陈设,模样好像有一定的扭曲感。玻璃茶几、简约的白色咖啡杯、剩下的半份三明治、精装本的《卡耐基人际关系心理学》、大尺寸的液晶电视机、马路对面荧光闪烁的商场橱窗,一切看上去都变得有些变形了,轮廓模糊,缺乏了应有的立体感,比例尺也弄错了。
    我深呼吸了数次。
    骤然瞥见《卡耐基人际关系心理学》下压着遥控器。我像捡到救命稻草,打开电视,调至晚间新闻节目。男播音员介绍着东非发生的一场六级地震。
    镜头给到震后东倒西歪的房屋时,苏喻回来了。坐在沙发上,紧挨着我。距离很近,我们坐着肩碰肩的。她换上了宽大的t恤,还有淡色的棉布裤。显示出苗条身段,宛似站不稳的小孩,仿佛只消一阵强风便可将她吹为委地的尘埃。
    “喝啤酒吗?”她从冰箱里拿出冰凉的啤酒,与玻璃杯一起放到我的面前,“晚上没喝成,这个时候喝也不晚。”
    玻璃杯的数量有两个。
    “你也喝?”
    “当然,偶尔这样是有必要的。”
    “偶尔这样是有必要的。”我重复着她的话。
    “当然。”苏喻重重地点头。“人又不是机器,偶尔得拧松螺丝,尽情地吃好吃的东西,喝酒,大声唱歌,说些无聊的笑话。脑子什么也不想地发泄。”
    她自顾自倒进自己的玻璃杯里,一口气喝下三分之一。像只满足的猫一般眯起眼睛。
    “烦心事实在太多了,躲都躲不掉。要是没有发泄的机会,干脆死掉算了。”
    虽然只喝了少量的酒,但我觉得房间的气温正一度度上升。
    “不健康的想法。”
    “累了。”
    “因为准备结婚,太多繁琐事情要忙吧。”
    “不光是这样,主要还是心情问题。”
    苏喻嘴唇贴在玻璃杯上说道。语声听起来格外瓮声瓮气,仿佛憋在杯中,“最近,在挑选婚纱的款式。这家店那家店的看了很多。从小时候参加堂姐的婚礼就开始期待穿婚纱了。但挑选的过程中开始迷茫起来,这真的是我所期待的吗?”
    “听说,由于不确定感,女性婚前恐惧症挺常见的。”
    苏喻摇头否认,“如果是一年前,我绝不会有现在的迷茫和疲惫。”
    她放下玻璃杯。
    “你也感觉得到吧?这两年来,他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以前的他,绝不会容忍任何坏事,可现在却一切以赚钱为目标。夜半梦醒时,我恍惚间觉得自己身边躺着一个陌生人,不由害怕到无法入眠。”
    “婚后就会好了。”我以断定的口吻说,“身边有不少已婚朋友,都有过恐婚的时期,现在生活的很幸福。”
    她扬脸看我,再度摇头,“我并不是脑袋好使的女人,总的说来,有些迂腐和古板。什么人生观啦责任啦,怎么都无所谓。结了婚,能够每晚都睡在爱人怀里,就足够了,别无他求。我所追求的只是这么简单的事,一直以来都以此为目标作出自己的努力——可如果与喜欢的人结婚这一前提都没有了,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啜了一口酒,像倾听什么低微声响似的悄然闭上眼睛。
    “刚才在车上,我想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什么都明白了。”说着,苏喻转过澄澈得近乎冰冷的眼睛,“或许分手比较好。”
    那是一种孤注一掷的说法,给人的印象是:有什么在她身上、在她身上趋于完结。一股冲动刹那间袭来,恨不得抓住肩膀拼命摇晃让她醒来。然而,她本来就是醒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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