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初夏自己开药方,也比不上李贯众开的药方合适。李贯众这样学了一辈子的老中医,就她前世学的那些年份,还差得远呢。
更何况,她也没有接诊过中医病例,都是看她爷爷看病跟着学习。
除了李贯众开的药材,初夏还买了一些能用来做药膳的药材,全部都是温性、平性的药材,比如党参、茯苓之类的。
岑淮安不识字,他也看不懂药方。
不过这一路跟着,他安静了很多,和之前的沉默别扭不同,他这一路没之前那么抗拒医院了。
出了医院大门,初夏突然停下来,拉着岑淮安站在一旁,让他张开嘴巴。
岑淮安没有张,甚至扭过头,想抽出来自己胳膊。
初夏拿出来一包药粉,指着他的嘴巴说:“不觉得疼吗?刚刚烫那么厉害,让我看看。”
岑淮安和初夏两人僵持住了。
见他一直不张嘴,两人这样子也不是个事,初夏直接说:“你再不张嘴我就上手让你张……”
话音还没落下,岑淮安已经闭上眼睛昂着头张开了嘴巴,脸上带着被强迫的倔强的神色,看得初夏差点笑出来。
不过她很快去看他嘴里的情况,果然舌头那里烫得颜色过于红了。
她打开药包,把里面治嘴里烫伤的淡黄色药粉轻轻撒在上面。
岑淮安只感觉到嘴巴里的舌头上突然冰冰凉凉的,舌头一下子不疼了。
他偷偷睁开了眼睛,看到低下头距离他很近的妈妈的脸,他愣住了,直直看着她的脸。
他没见过这样的妈妈,在他有限的记忆里,妈妈总是皱着眉头,不是在哭就是在叹气。
可是现在的妈妈不是那样的,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隐隐有感觉,和以前的妈妈不一样了。
“愣什么呢?好了,不要用舌头舔。”
初夏把药包收起来,然后拉着岑淮安继续往前走。
她手里拎着三大包中药材,加上看诊费,花了二十多块钱。
这时候算是贵的,她做纺织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才32.5元。
主要是初夏买的两个人的药,她自己又买了很多,不然花不了这么多。
不买名贵药材,普通常见药材这时候不算贵。
而且李贯众给她开的药方都是挑的便宜的药材,这也是这时候好中医的常态。
她爷爷和她说过,以前的人生活困苦,所以能用花钱少的药治好病的,他们都会优先考虑那些药材,让病人吃得起药。
包括她长大以后,人们生活好了,她爷爷也是这个习惯,教导徒弟和她时,也是让她们牢记这个原则。
出了门,初夏没有回家,而是带着岑淮安去了距离不远的百货大楼。
岑淮安身上的衣服又破又小又脏,脚上穿着一双底子都烂得不行的破布鞋。
而初夏身上的衣服还是她的工装,原主根本没几件衣服。
之前结婚时丈夫给她买的衣服,也让她娘看上拿走了,后来她过得紧巴巴的,饭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根本没心思管穿衣打扮。
百货大楼的售货员果然如传闻中那样眼高于顶。
但衣服质量还是不错的,就是款式不够新颖,初夏没看上,她自己也不会做。
现在经济开放了,外面有偷偷带回来羊城那边的衣服卖的,初夏准备去外面买。
倒是皮质的凉鞋看着不错,初夏让售货员给她拿岑淮安和自己的尺码。
岑淮安从来没有来过百货大楼,这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新奇。
他看着和售货员说要买鞋子的他妈,小小的脑袋里已经想不明白了,以前他妈妈肯定不会来这里。
而且他妈妈真的要给他买鞋吗?
姥姥说小孩子穿鞋废,没必要买,就穿草鞋就行,以后长大了再买,不浪费钱。
岑淮安不相信他妈妈会舍得给他买,但是看着初夏已经让售货员拿出来了鞋,他没有动。
初夏让岑淮安把脚上的鞋脱了:“试试合不合适?”
看岑淮安没动作,她蹲下来想帮他脱,刚一碰到他的脚踝,岑淮安身子激灵了下,脚就往后退。
初夏强势按住他的脚:“别动,扶着我站稳了。”
岑淮安没有再动了,但也没有扶她,只是乖乖让她把他脚上的露着脚趾头的鞋脱了。
他的脚又黑又瘦还脏,售货员旁边闹着不愿意:“这么脏试了鞋还咋卖?”
岑淮安的脚往后缩,脸别向一旁,黑瘦的小脸上泛了点红。
初夏看都没看她,把鞋穿岑淮安脚上,并没有在意他脚脏不脏。
“你这态度有问题。鞋不就是让人穿的,我又不是不买。皮鞋脏了擦擦就干净了,又不是布鞋还需要洗。”
售货员看初夏不好惹,绷着个脸,倒也没说其他话了。
初夏这才看向岑淮安:“走走看合适不?”
岑淮安从来没有穿过这么舒服这么软的皮鞋,都不知道该怎么下脚了。
他小心翼翼同手同脚走了两步,身子绷得紧紧得。
“合适吗?”初夏问他。
岑淮安看她的脸,看不出来她是不是真的想买。
他低头去看皮鞋,小小瘦得只突出眼睛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小声地“嗯”了一声。
他内心里并不相信他妈会给他买。
可如果他妈真的给他买了皮鞋,他一定不会让姥姥拿走给表弟,就是掐他也不给。
“好,这双我们穿走,再拿一双同尺码棕色的。”
岑淮安一下子抬头看向了初夏,不敢相信她真的给他买了皮鞋,还是买两双。
他抿了抿嘴唇,觉得手心有点湿。
他看着初夏付了钱,把鞋塞进他怀里让他自己抱着,小小脑袋彻底空白了,想不通了。
初夏给自己买了一双黑色微微带点跟的牛皮凉鞋,也直接穿上了。
岑淮安的破布鞋还有她那补丁落补丁的鞋,直接扔了。
岑淮安小心抱着自己的皮鞋,被初夏拉着到了卖麦乳精的柜台前,看着她买了一罐麦乳精,又买了好些水果糖大白兔奶糖。
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抱紧了怀中的皮鞋,眼睛紧紧盯着初夏手中的糖盒子。
初夏剥出来一颗大白兔奶糖塞他嘴里。
笑着问他:“甜吗?”
第5章
奶糖的味道突然在口中炸开,是说不出来的味道,比他舔的糖纸好吃太多!
他都不敢多用力舔,就怕这味道消失得太快,因此吃得小心翼翼。
没得到岑淮安的回答初夏也不介意,带着他往百货大楼不远处摆摊的位置走。
那里就有一个人在卖衣服,而且款式很新颖。
初夏正挑着衣服,听到身旁传来一声:“甜。”
声音不大,还是稚嫩又有点哑。
初夏诧异地低头看向岑淮安,想了下,明白他是回答她刚刚的问题,有点哭笑不得,这反射弧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不过初夏没多说什么,拿着看好的衣服往他身上比划,“这件喜欢吗?”
岑淮安一律“嗯”,没什么太大情绪反应。
初夏也不问他了,自己做决定。
岑淮安再小心,嘴里的糖还是吃完了,他回味着奶糖的味道,觉得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他的眼睛看了一眼初夏身上的布包,里面就放着糖,舔了舔嘴唇:好想再吃一块。
但他也就看了一眼,就继续盯着怀里的鞋了,连初夏在他身上比划衣服都没反应。
初夏找个这个摊位卖的衣服质量挺好的,不是那种随意的路边摊。
摊主是个年轻男人,头上戴着个草帽蹲在树荫下,衣服专门用衣架挂起来,地上还摆着一堆,服务态度比百货大楼的售货员好太多了。
初夏就看着他一直露着一口大白牙,灿烂地笑着,不管买的人怎么问,想怎么试,怎么砍价,那笑容都没有变过,嘴里更是好话连连,夸得买衣服的人喜笑颜开,一下子衣服卖出去好几件。
他注意到初夏挑了好几件衣服,走过来问:“姐,有看中的衣服没?我的衣服你放心,都是我在羊城精挑细选的货,没有一件差的。”
确实,初夏买衣服第一看款式,第二看质量。她摸了好几件衣服,每件布料的质感都不差。
所以她很快就给岑淮安和自己一人挑了两身。
她自己挑了一条白色小v领长裙,衣领不是简单一块布剪裁的v领,而是像领子交叠,微微做出来一些褶皱的v领。裙摆也是打了褶,裙尾随风微微荡漾,看起来随意又大方,就是放在未来也不过时,初夏第一眼就相中了这条裙子。
另外一套是一件宽松版天蓝和白色竖条纹衬衫和一条牛仔裤,当然她买的不是喇叭裤,是经典款。
给岑淮安买的很简单,一条海军领蓝白条纹t恤,一条圆领中国红t恤,两条不同颜色齐膝短裤。
初夏和摊主搞价,她买得多,加上前世学的砍价技巧,这些衣服总共花了三十多块钱。
主要她那条裙子贵一些,小孩的衣服最便宜。
衣服摊主给装好了,用的纸袋,初夏又想起来,她和岑淮安里面的衣服也需要买。
外面摆摊的还是没有那么大胆,所以初夏又返回百货大楼买的。
眼看着天不早了,初夏拐到菜场,买了三根山药、一只郊外老农卖的小土鸡,还有一斤面粉、小米和大米。
就这些她都要提不动了,所以其他的没多买,等着明天早上再来,那时候的青菜更新鲜。
岑淮安看着初夏买东西已经麻木了,不过回去的路上,他眼睛一直没有从那只鸡身上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