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起来不是一个好兆头。
果然,进门入目是野草没腰、蜘蛛网遍结。检查一圈后,宋疏彻底沉默了。
这里的情况比他想象中更差。
树木荒芜,房间潮湿,后墙竖着一条大裂纹,地面成了虫蚁的居所,老家具也残破不堪,不知道还能不能使用。
宋疏站着看了一会儿。
拉过唯一干净安全的行李箱,坐在上面又看了一会儿。
青年两眼发直,满心迷茫。
就在他无从下手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一道嘹亮的女声。
“是小松鼠回来了吗?”
这个昵称让宋疏一愣。
反应过来那是自己以后,他循着声音走出客厅,重新回到野草横生的院子。
大门外,一位穿着红外套的中年女人绕开坍塌的木门,踩着锃亮的旧款黑皮鞋走进来。
她昂首看见宋疏,黑亮的眼睛立刻充满笑意:“还真是,我听这边有点动静,就猜是你回来了。”
女人态度相当熟稔,但宋疏怎么都想不起她是谁,迟疑着没有出声。
对方应该是猜到了原因,走过来拍拍他的肩,热情地自我介绍:“我是你三侄媳儿啊,二十年前结婚的时候还给你敬过茶!”
宋疏:“……”
二十年前,他五岁。
没想到自己在这里的辈分还挺高。
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宋疏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叫得出口。
他拘谨地点了点头:“你好。”
王铃察觉出他的别扭,十分体贴道:“我叫王铃,以后叫我小玲吧,别人都这么叫。”
宋疏弯眸,笑着颔首:“好。”
见他笑了,王铃也跟着笑。
仔细瞧着青年的脸,女人啧啧称奇:“你们家真是个个都好看,瞧这长得,要不是差辈儿,我都想拐回家当女婿,多赏心悦目!哈哈哈,有空来家里,我给你介绍介绍侄孙女。”
宋疏抿唇,再次失语。
他更擅长工作间的交流,用词简洁,责任明确。以前父母也从未让他处理过亲戚邻居一类的关系,如今交流起来显得格外尴尬。
下午四点以后,风逐渐变凉,微弱的阳光斜照在破落的老楼,青石墙面同样攀满枯黄的爬山虎。
王铃打量破败的老房子,有些担忧:“你这突然回来,还没法儿住吧?”
望着她忽然充满热情的眼睛,宋疏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抬手表示:“能住。”
王铃不禁质疑:“能住吗?”
宋疏抿唇肯定:“肯定能。”
不能也得能,他肯定无法应付这样热情的人。与其因此关系变差,不如将其停滞在合适的位置。
既然对方坚持,王怜也没再说什么,只嘱咐遇到什么事就来找她,千万别害羞。
就这样,宋疏目送她踩着黑皮鞋走过门前的主干道,进了对面那扇漆红双开豪华大铁门。
这位热情的三侄媳妇是对门的邻居。
宋疏低头叹一口气。
不过王铃到来显然也有些好处。
比如,宋疏现在对自己要干什么暂时有了方向——收拾出能睡觉的地方,平安度过今晚。
房子荒置了十年,但电还能用。
院子边的那口水井生了锈,宋疏打不出水,幸好在旁边的木头堆里找到了被棉被裹住的水龙头,那是小镇统一用水改造的产物。
拧动冰凉的铁质阀门,钢管嗤嗤响了两秒,清水便从水龙头中流出来。
根据着导航,他又步行走到镇中心的青城超市,购置了一堆打扫用具以及日用品。
仅做完这些,天边已经冒出火烧云。
回去的路上,宋疏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一处陡坡的顶端朝前方眺望,橙红与深蓝交织的天空格外美丽。
有句话王铃说的没错,宋疏是真的好看。
玉白的脸颊此刻被余辉映红,睫毛纤长,根根分明,精致的眉眼为落日的美好做出了最瑰丽的诠释。
现在正值放学时分,路上的人不算少,却没有一双眼睛不在青年身上停留过,甚至有些青春期小女孩经过时面红耳赤,互相小声询问,同时相互调侃。
宋疏收回视线,微笑着朝下坡走。
对于打扫这件事情,青年是不贪心的。他只想着清理出一张床,铺上带来的床单凑合一晚就行,谁知面对这样简单的要求,现实仍然状况百出。
久放的木床霉味儿熏天,十分难清理,被水泼了许多遍的木头很难晾干,努力做完这一切,宋疏找了一圈才发现家里根本没有能用的床垫或褥垫。
单薄的床单铺在床骨上,简直比火车硬座还可怕,他不得不献祭自己带来的唯一一床被子。
直到晚上十点多,整个世界都寂静了,只有外面的爬山虎与风的沙沙声。勉强忙完的宋疏这才裹着一条薄毯,疲惫睡下。
兴许是环境陌生,又或是床还是太硬,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秋夜是寒冷的,一条薄毯不足以保暖,青年蜷缩在床上,莹白的额头却布满细密的汗。
他唇色发白,念念有词。
“这里不可能会有bug。”
“不行,我不加班。”
“扣工资也不加……”
很显然,那是个可怕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