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他穿着亚麻的衬衫短裤,胸口的口袋别着墨镜。
风吹衣摆,猎猎作响,他的侧脸温柔又冷漠。
我回过神来,偏过头去看风景:“只是想来这边转一转,没什么一定要去的地方。”
于是他带我进了镇海楼公园,我们一路向里,拜过了妈祖与浅水湾观音,路过了万寿亭,走到了万寿桥上。
他说:“民间传闻,走过这条万寿桥再摸一模万寿龙就能多三天的寿命,我妈妈很信这些,每年回香港岛,都会来这里走一走。”
“我以为你常在香港的。”
“我是,我妈妈不是,很多年前她就搬去了塔斯马尼亚。”
“塔斯马尼亚……”我还在想着这个地名。
他示意我将手放到龙身上,解释说:“澳洲东南部的一个小岛,旅游业最为发达。”
我把手也放了上去:“勾起你的伤心事,实在不好意思,”
他笑容淡淡:“作为补偿能和我再走两遍万寿桥吗?”
我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我们又共同走上了这座历史悠久的古桥,周围都是信众,虔诚的边走边念。
“嗡——”
“哆——”
“咪——”
临别前,他买下一个菩提手串送给我,说祝我平安顺遂。
我笑着接下,还和他打趣,说我年纪轻轻需要什么平安,应该送我个财神像,寓意财运兴隆。
他也笑开,眉眼温柔的不像话:“小孩儿求什么财运,顺顺遂遂、平平安安就是最好的。”
我不屑的撇嘴,嘀咕:“你不懂。”
浅水湾的海风像揉了酒精进去,竟让我在这微风中沉醉了进去,后知后觉地快乐。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我对这份数据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
“明徽,快来看,是哪位大驾光临咱们这个小破公司。”老板显而易见的高兴,引着一个人进来。
我在工位上探头探脑。
阮明徽起身惊喜道:“edison,你怎么来了?”
居然真的是他,难怪刚觉得这人的背影这么熟悉。
我的心跳顿时响如擂鼓。
阮明徽一边将人往会客厅领,一边开起了玩笑:“终于对我们公司有兴趣了吗?大财主。”
他无奈的笑笑:“我在家闲着就得挨骂,不如出来做做投融资。”
“你老豆真的是……”老板抓抓头发,叹了口气,“但他毕竟坐到那个位儿上了。”
几人脸色都流露出些许微妙的神色。
后面的话我就再也听不到了。
我叹了口气,对着电脑已经无心工作了,一想到他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就忍不住想他。
想他身上的味道,想他的语气,想他对我说过的话。
过了很久,他们终于从会客厅走出来。
我一看表,居然已经六点半了。
我居然为美色所惑,多加了半个小时班。
再看看周围工位,好吗,居然都走了!
我赶紧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祈祷没有人看到我。
但根据某种定理,你越不想一件事情发生,那么这件事发生的概率就为100%。
果然,我听到老板站在门口喊我的名字:“跟我们一起来吃饭,算你今晚加班费。”
我僵硬的转过身,跟老板一起吃饭,这不叫补偿,这是变相体罚。
但当我对上edison那双看过来的眼睛时,原本拒绝的话就再说不出口了。
(五)
夜晚的中环依旧灯火通明。
这里汇聚着无数知名企业,也是无数商科毕业生心中的圣地。
我看着车窗外的中环街头,眼里是止不住的艳羡。
我悄声问阮明徽:“你说在这里上班得多努力呀?”
话刚出口,车里的几个人都笑了。
阮明徽止了笑才回答我:“能在中环上班的人,智慧、运气、努力这三样一样都不能差。”
老板接口:“有一类人除外。”
我好奇:“哪一类呢?”
老板指了指开车的edison:“阿东这种富家仔喽!佢唔系当打工人系当波士。”
老板口音太重,我没听懂,小声嘀咕:“波士系乜嘢意思?”
来香港这么久,我的粤语也略有长进。
老板啪啪啪的鼓掌:“你粤语长进唔少!”
阮明徽笑得两眼弯弯:“波士就是老板,edison他daddy在香港很有——”
“明徽,”edison从后视镜和阮明徽对视了一样,阮明徽立刻读懂他的意思,笑了笑没再解释。
我看着两人间的互动,忽然像被打了一拳一样,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时候不明白edison为什么不让阮明徽跟我说这些事情,后来过了很久当我知道他父亲的身份后才觉得当时幸好没有告诉我。
他那样高的身份会让我立刻将心中的爱慕变成景仰,然后退避三舍。
我们去了香港米其林三星的龙景轩吃饭。
他们三个都爱吃粤菜,我只是觉得新鲜。
大部分菜品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每一道都极致的精致,份量不大很是适口。
“尝尝这道。”
这是edison今天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愣愣地看着他:“什么?”
他指了指桌上的一道餐:“尝尝香港的北京烤鸭和你们那边的有什么区别。”
我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甚至可以体会到他目光里的温度,忍不住的浑身发热。
我强装镇定申筷子夹了一片,手太抖,刚夹上,肉片就掉回了餐盘里。
我感觉自己真是太窘了,每次遇上他就会手足无措。
眼见他换了公筷将那片掉下去的鸭片夹起,放在了我的碗里,我已经烧得是耳根发烫了。
看着我咽下那片肉,他好奇的问:“怎么样?”
其实我压根没尝出来这肉是个什么味道,此时就胡乱说:“有点甜。”
“我就说吧,”edison得意的对桌上的另外两人说,“我就说这家的北京烤鸭不够正宗。”
“好好好,你是对的。”阮明徽无奈的插了一片放进口中。
老板则是嘟起嘴:“你对,你都对,你总是对的。”
三人又开始拌起嘴来。
我有些羡慕他们之间的亲昵和默契,什么时候我也能和他这样呢?
酒足饭饱,我们在中环散步,听他们抱怨香港营商环境越来越不好等等话题。
我跟在他们后面听得津津有味。
edison忽然走到我身旁,和我并肩:“我很高兴你会喜欢这支表。”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腕:“为什么?”
他忽然抬手拍拍我的脑袋:“你还是个小孩儿。”
我想了想总觉得他这话别有深意,但却忍不住想反驳:“我才不是小孩呢,我都23了。”
他看着我,良久,伸手抚上我的耳垂。
我感觉到一股酥麻感从头传递到脚,忽然间有些腿软。
“如果不失去理智,爱情要从何开始。”
茫茫人海中我们目光相接,然后像着魔一般双唇相贴。
(六)
从那天后,我们的关系变得暧昧不清。
他常找我出去玩,我们从维多利亚港港北逛到维多利亚港港南,一起吃过清汤腩也一起坐缆车上过太平山……
我们像普通情侣一样拉着手在街头巷角接吻,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我都觉得是恩赐。
就像我并不明白他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吻我,我也不明白他到底喜欢我什么。
所以我只能像个小偷一样,将我们爱过的痕迹都记录下来,供我在离别的某天怀念。
我们的关系没有人知道。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别人?”
他问过我这样的问题。
或许是觉得我们的关系维持不了多久,我始终禁止他向任何人透露我们的关系。
我笑着敷衍他:“我还小呢,小心我舅舅告你去。”
他不以为然的搂紧我的腰,一手覆上我半袒的乳低头将深粉含进口中:“唔——那把我们关进一间号房好不好?”
我被他舔弄的湿润不已,红着脸扭腰去蹭他的腰腹,双手交织攀在他脖颈上享受他带给我的快乐。
他是我第一个男人,但并不是最后一个。
我不是他第一个女人,也不是最后一个。
时值五月,我们的关系渐入佳境,我每天心情都很好,连不常回家的舅舅都问我是不是交了男朋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否认了,只道是香港比北京自由些。
看着舅舅并未起疑,我放下了心,但同时生出几分隐隐的失落。
后来,edison来过几次公司,都是在谈投资的事情。
有时候我跟他目光相接都害怕被人发现了端倪。
他总是喜欢在公司里逗我,将我压在随时都可能有人出入的茶水间深吻,在满是人的电梯间偷拉我的手。
他实在是调情的高手,两三下我就缴械投了降。
阮明徽似乎是感觉到了我们两之间的不一般,有次当着edison的面还问我:“你们两是在一起了吗?”
我惊得连连摆手,顾不上看edison的黑脸,不断的解释。
阮明徽笑了笑,没再追问。
虽然当天晚上付出了一些代价,但我始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毕竟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都像是偷过来的一般,很难去形容那种感觉,我情陷于他没错,但我深知我无法和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与其闹得人尽皆知,不如将这份爱意私藏。
成为我回忆中最动人的独家风景。
没过几天就是香港最有名的民俗活动——长洲太平清醮,edison和我开车跑到长洲岛去看“飘色”巡游去了。
整个离岛区热闹极了,到处都是人,中间是巡游的队伍,五六岁的小童扮成古今名人的样子在空中表演。
我们坐在二层茶楼上观看,暖橙的光影照亮了他的半个侧脸,烟花在他的眼中蹿升,停顿,然后炸开,绚烂喷薄而出。
我看得恍神。
外面一道声音惹得我趴在栏杆向下看。
“派山包喽!”
“派山包!”
原来是有人在发放包子,很多人都过去取。
“据说包子越多财气越多。”他走过来跟我一起站在栏杆旁。
我一听这话哪里忍得住:“走!咱们多拿几个。”
拉着他的手就冲下去,挤进人群里,好不容易一人拿了两个包子。
我挤出人群,低头看着包子上印的字傻了眼。
“怎么会是平安?”
他笑容恶劣地咬了口包子:“平安怎么了,平安最好了。”
我气得在街上锤他:“我要暴富,不要平安!”
我以后可是要挣大钱,在香港出人头地的。
玩玩闹闹已是深夜,我第二天还得上班,
耳畔的喧嚣归于沉寂,
我们相伴走出这场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