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判走上前,用目光仔细扫过浴缸周围。
比他早到的李船对细节更了解,开口道:“这浴缸周围物证都搜查过了,除了一枚用来割腕的刀片啥都没有,刀片也已经让物证科带走了。”
“这就是一个非常干净的死亡现场,任何痕迹都没留下,你看这些镜子和玻璃上,连一块污渍都没有,太变态了,这真的住过人?”
游判不留情地说:“佣人每天打扫两次,你以为像你一样,非把家住成狗窝才叫住?”
“喂,老大,过分了啊。”
游判无视他的抱怨,迈步出了浴室:“既然洪局叫了我们过来,那现场肯定有疑点,客厅呢?有什么痕迹?”
“老大,还得是你。”李船跟在身后比了个大拇指,“确实是有疑点,客厅混乱,有点打斗那味儿,而且茶几上放了不仅一杯水。”
说着,两人已来到客厅。
正如李船所说,客厅有疑似打斗痕迹,一些家具移动过,相当多的摆设正摇摇欲坠,地面散落着价值不菲的花瓶残骸。
物证的同事正全部集中在客厅忙碌,这里比浴室线索更多,采集耗时更久。桌上那只多出的水杯被物证员拿起来,水纹晃动时,游判挪来视线。
他沉默地看着物证粘取指纹,水波似乎在他眼中晃动出幽光。
李船道:“这案子感觉不难破哎,留下的线索还挺多。”
“不一定。”
游判终于开口,李船是他的下属,就也算半个徒弟,毕业不久的年轻刑警正属于不断积累经验的时候,他不吝啬口舌,很仔细地将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
“水杯确实在,但里面的东西没有动过。”李船支过来耳朵,就见游判下巴指向杯子,“颜色这么深的饮料,要是被人喝过,杯沿肯定会留下印记,你看那杯子四周那么干净,来人肯定没喝。”
“哦!”李船恍然,“那杯子上就很可能根本没留下指纹和唾液,对面那杯倒是喝光了,不过多半是慎泽自己喝的,也没啥用。”
说着,他忽然看了眼手机,疑惑道:“这家人也挺怪的,现在凌晨三点,我们是一小时前接的警,那凌晨的时候谁还喝咖啡啊?这不给自己找事儿嘛。”
对此,游判未发一言,看过地面的打斗残痕,说:“看这快把家都砸了的架势,动静不会小,他家另有人在,应该会及时报警的,怎么还是没来得及救慎泽的命?”
李船忽然压下声音,不远处,餐厅方向,别墅另一位主人正在接受警员盘问。
“是他的伴侣报的警没错,但时间跟我们想得不一样,他报警的时候慎泽已经死了。”
游判沉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诧异,他陡然盯向李船。
李船被他看得一抖,“你别盯我啊头儿,得盯那个伴侣啊。”
“迟寄。”
游判看着警员的笔记本,念出上面的名字。
那警员立刻要让位,被游判轻轻摁住肩膀,“你坐你的。”
接着,他看向对面。
迟寄也正看着他。
靠近了,漂亮的容颜更加惊人,游判却像一尊不解红尘的冷佛,疏冷的脸庞不泛波澜。
他手撑桌面,居高临下地俯视那人。
这人虽在警队多年,却一点被没八荣八耻熏陶出正气,五官不似传统帅哥,未被刻板的英俊框架圈住,眉眼间时刻透着一股野性。
他这种长相,冷感和攻击性都很强,很容易给人造成强烈的心里压力,这份优势放在审问犯人上就特别明显,所以刑侦一队对此一直有个传说——没有游判搞不定的恶性罪犯。
因为在审讯室里,同样的狠话别人讲是恐吓,但游判讲出来,就让人觉得他真能不计后果地动手。
吓人传说加上辉煌功绩,给游判周身镀了一层坚不可摧的凛冽气质,就压迫感来说,警局无人能出其右。
这个被“金屋藏娇”了两年的富豪伴侣,苍白消瘦,看起来除了那张脸啥也不是,这种人游判仅一个眼神就能碾碎他。
李船这样想着,却惊讶地发现迟寄在游判的眼神凌迟下岿然不动,没有躲闪目光,没有瑟瑟发抖,他仰望时面容那般宁静,像只是在观看一张无伤大雅的画作。
他心中讶然,眼神收敛了不屑。
游判在这时开口:“你家先生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迟寄不错眼神地盯着他:“我刚才已经对你的同事说过了。”
游判强势道:“我要你再说一遍。”
迟寄沉默片刻,只好复述:“我在楼上,卧室。”
“什么时候发现死者的?”
“时间不记得了,我下楼找水喝,看见浴室灯亮着,进去的时候就发现慎泽倒在里面。”
他没再往下说,游判只好继续询问:“然后呢?”
他便答:“我就报警了。”
讲述再次停止。
按照以往的审讯经验,他这种回答可以直接定性为不配合调查,但凡态度积极点的人都不需要警方一直询问,自己能主动地将事情经过全部说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游判问一句,他蹦一句,没有延伸讲述,只知道机械地问答当下的提问。
李船已经开始不满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