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渊知道沈笙卿不会来送他,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还是忍不住朝沈府的方向看去。这次离京,他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再见到她。
是他的错,从前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时候,他没有珍惜。
……
夷州
在夷州横行的山匪尽数被楚时渊的人拿下,跪在最前面的男人满脸横肉,一脸凶狠地瞪向楚时渊。他没有想到他和他的手下竟然败在楚时渊这么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手上。
楚时渊负手站在这些山匪曾经为非作歹的山寨里,他的衣袍上沾了不少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大人,找到了。”
这时,莫牧拿着两个匣子走了过来。
看见莫牧手上的那两个匣子,那个山匪头子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似乎要朝莫牧和楚时渊的方向扑来。
可惜他的四肢被官兵禁锢着,根本挣脱不开。
楚时渊呼吸微摒,将莫牧手上的其中一个匣子接过来。他将匣子打开。
匣子里躺着一只模样怪异的小虫子,那虫子的周身似乎还弥漫着丝丝缕缕的血。
楚时渊将手指伸向那小虫子,那虫子张嘴咬上了楚时渊的手指。
第33章
◎孩子◎
楚时渊将在夷州为非作歹的山匪尽数拿下的消息自然很快传回了京城。楚时渊还没有回到京城, 街头巷尾便在议论楚时渊这次剿匪大获成功的事情,一时间不少人称赞楚时渊智勇双全。大燕有楚时渊,是大燕之福。
楚时渊回京那日, 更是有不少百姓夹道欢迎,风头无两。
然而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刚刚立了功的楚时渊回京后, 却是谢绝了众多人的登门拜访, 又向皇帝请了几天假, 也不知道在首辅府做什么。
沈笙卿比那些百姓更清楚的是,楚时渊回京后,还将袁承霁请去了首辅府,袁承霁已经好几日未回沈府了。
徐氏面露担忧说道:“笙卿,袁大夫今日还不回沈府吗?之前袁大夫答应会帮你解毒,袁大夫会不会变卦?”
沈笙卿还是比较相信袁承霁的人品的, 她说道:“袁大夫最近没有回沈府, 可能是首辅府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做。等他忙完这阵,应该就会继续我研制解药了。”
徐氏不满说道:“袁大夫已经去了首辅府好几日了,楚时渊有什么事情, 需要一直霸占着袁大夫?难道楚时渊这次剿匪, 受了很严重的伤?”
刀剑无眼,楚时渊这次前往夷州剿匪,不小心受伤了也有可能。但是凭楚时渊的身份, 楚时渊若是真受了很严重的伤, 怎么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因此徐氏觉得楚时渊这次将袁承霁喊去首辅府,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她和袁承霁的认识的时间毕竟比较短,也不像沈笙卿般那么相信袁承霁。
沈笙卿也不知道这次袁承霁为何会在首辅府待这么多天, 虽然她现在的身体里的毒已经控制住了, 但是这次袁承霁来京城后, 每日都会给她诊脉,检查她身体里的毒的情况。
虽然她相信袁承霁不会半途而废,不帮她解毒了。但是这次袁承霁去了首辅府这么多天,也没过问她的身体里的毒,确实有些蹊跷。
沈笙卿和徐氏正在议论楚时渊和袁承霁的事情,沈府的下人走过来,恭敬说道:“郡主,大夫人,袁大夫回来了。楚大人这会儿也在府门外,求见郡主。”
沈笙卿还未说话,徐氏冷着脸说道:“不见,让他回去。”
前段时间楚时渊没再纠缠沈笙卿,也没再来沈府,她还以为楚时渊是有自知之明了,今日楚时渊居然又来了。
下人为难地看了沈笙卿一眼,说道:“楚大人不是一个人来的,楚大人说是有过去的事情要和郡主说,还提到了郡主曾经没保住的孩子。”
闻言,沈笙卿微微蹙眉。一旁的徐氏说道:“笙卿,你和楚时渊的孩子当初没保住,生下来就死了,楚时渊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莫对他心软了,我让人打发了他。”
沈笙卿拧眉说道:“嫂嫂,我想听他想对我说什么。”
沈笙卿有一个直觉,楚时渊这次来沈府要对她说的话语对她很重要,她不能够错过。
反正如今她服下了袁承霁研制的药丸,不会再因为情绪的波动影响身体里的毒。听听楚时渊要对她说什么,也没什么。
如果楚时渊再做出令她厌恶的事情,大不了让沈府的下人将他又赶出去。
沈笙卿都这样说了,徐氏只好让人将楚时渊给请了进来。
……
楚时渊牵着一个孩童缓缓走进待客厅,孩童大概三岁的模样,眉宇间带着几分孱弱,似乎先天不足,让人忍不住怜惜。
楚时渊出现后,沈笙卿的视线第一时间被楚时渊身旁的孩童给吸引了,她脑海里浮现刚才下人说楚时渊要说的话语和她当初没保住的孩子有关,她的手指向楚时渊身边的那个孩童,声音发颤说道:“他是谁?”
孩童显然没怎么见过生人,看见沈笙卿的眼神,有些害怕地低下头。
楚时渊将孩童交给随他一起进来的嬷嬷,这才回答沈笙卿的话语,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沈笙卿,说道:“我和你的儿子。”
待客厅有片刻的寂静,回过神来,沈笙卿走向楚时渊,手朝楚时渊的脸上挥去,她的身子因为激动和愤怒轻微颤抖。
这是沈笙卿第二次对楚时渊挥出巴掌,相较于之前沈笙卿身体里的毒发作,有心无力,这时她用了十足的力气,等她收回手,楚时渊的脸上甚至留下了淡淡的巴掌印。
响亮的巴掌声在待客厅内响起,打破了刚才因为楚时渊的话语产生的寂静,也让屋内的其他人反应过来。徐氏和沈府的下人都是诧异地看着待客厅的孩童,当初沈笙卿和楚时渊的孩子不是没保住吗?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本来就有些受惊的孩童看见沈笙卿的动作,他埋在嬷嬷怀里的身子颤了颤。
楚时渊看了一眼嬷嬷怀里的孩童,又看了看此时明显有些激动的沈笙卿,没有理会脸上的疼痛,他冲沈笙卿说道:“能否让沈夫人暂时帮忙照看一下康安,我和你换一个地方说话。”
沈笙卿知道楚时渊口中的‘康安’应该是嬷嬷怀里孩童的名字。
沈笙卿的视线再次落在那孩童的身上,她也知道有些话语不适合当着孩童的面说。她深吸一口气,抬脚朝外走去。
楚时渊让徐氏暂时帮忙照看康安,他这才提步追上沈笙卿。
徐氏扶着腰,担心地看着沈笙卿和楚时渊离开的方向。
……
沈笙卿和楚时渊来了隔壁的侧厅。
她没有让下人上茶 ,也没有任何基本的礼貌和客套。沈笙卿看着楚时渊,开门见山说道:“你刚才说和你一起来的孩童是我和你的儿子,是什么意思?”
当初沈父贪图沈母的家产,不惜给沈母下毒,虽然后来沈父的阴谋败露,却也因为那毒在沈母的身体里积累太久,沈母的身子伤了根本。沈笙卿嫁给楚时渊的第二年,沈母的身子到底熬不住,不幸离世了。
沈母死的时候,正好是沈笙卿怀着孩子,快要生产的时候。本来为了沈笙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楚时渊和沈家的人一直对沈笙卿隐瞒着沈母的身体情况。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后来沈笙卿还是知道了沈母的死讯,情绪波动太大,沈笙卿提前生产,那个时候沈笙卿难产,差点儿一尸两命。关键时刻,楚时渊选择了保沈笙卿,与此同时,沈笙卿生下来的孩子没活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死了。
这些年沈笙卿已经接受了当年她的孩子死去的的事实,楚时渊现在却说刚才的那个孩童是他和她的儿子,当年他们的孩子没有死。
楚时渊看着沈笙卿激动的模样,他朝沈笙卿走近一步,想安抚沈笙卿。沈笙卿看见他的动作,却是毫不犹豫地避开了他的动作,她现在只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沈笙卿握了握拳,说道:“当年很多人都看见我们的儿子死了,当年还是你埋葬的他,为什么你当年要骗我?”
对上沈笙卿质问的眼神,楚时渊知道今日他如果不对她解释清楚当年的事情,她今日是不会放过他了。虽然他和她说清楚当年的事情,她对他的愤怒只会更甚。
楚时渊没再靠近沈笙卿,他说道:“当初你差点儿一尸两命,虽然后来你保住了性命,也伤了根本。那个时候你不能够再受任何刺激,也不能够再有太大的情绪的波动……”
不等楚时渊将话语说完,沈笙卿嫌恶地打断了他,她说道:“那个时候我不能够受刺激,你便要骗我,说我的儿子死了吗?”
楚时渊决定将此事告诉沈笙卿的时候,他有预感沈笙卿的情绪会何等的激动,但是此刻他看着沈笙卿无法接受的模样,还是感觉他的心仿佛被刀子一下一下割着肉,心中钝痛。
“那个时候我确实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了,和你一样,我曾经也以为他死了。可是我准备埋葬他的时候,他竟然奇迹地有了微弱的呼吸。我也不确定他最后能不能够活下来,我担心将此事告诉你,让你有了微弱的希望,最后给你的还是失望……”
“所以我想试着抢救他,等他的情况稳定了,再告诉你。只是当时他的情况太糟糕了,那个时候师兄远不在京城,我只能够让简小姐帮我救他……”
沈笙卿想到当年她生产后,有人看见他和简连漪在一起,二人似乎还经常神神秘秘地前往一座宅院。她说道:“那段时间你和简小姐在一起,也是为了让简小姐医治他?”
楚时渊说道:“简小姐回到简府后,说觉得她和简府格格不入,她帮我医治康安,她会借我的名头在简府站稳脚。”
这也是简连漪对楚时渊有恩的事情会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一个原因。
沈笙卿的手撑在屋内的桌子上,以此来稳住她的身子,不让自己腿软摔倒,她说道:“当初你既然决定隐瞒我了,现在又来告诉我,我们的儿子实际上还活着做什么?”
她和他都已经和离,没有关系了。她也接受了当年她没能够保住她的孩子这一事实。
“这些年我一直在医治康安,可是康安先天不足,哪怕我用最好的药材医治他,他的身体也比普通的孩童要虚弱许多。这次我主动请缨前往夷州,也是得到消息,那山匪的手里有能够帮助到康安的药材。”
“这段时间我让师兄前往首辅府,也是为了医治康安。现在康安的身体虽然仍然比普通孩童要虚弱一些,但是基本上已经太大的问题了,日后若是好好调理,也不是不能够恢复到正常人一样……”
楚时渊还想告诉沈笙卿,这次他前往夷州,不仅是为了康安,还因为她。他已经找到了帮她的方法,哪怕这半年内袁承霁仍然没办法研制出解药,他也不会让她有事的。
只是他想到如今沈笙卿对他的态度,此时沈笙卿的注意力都在康安的身上,他没有将这话语对沈笙卿说出来。
却见沈笙卿听完楚时渊的话语,沉默半晌,她的眼睛盯着楚时渊,一会儿后她松开扶着桌子的手,脸上又恢复了这段日子待楚时渊的冷淡,似乎刚才她猛然得知她和楚时渊的儿子还在世时的激动只是别人的幻觉。
“刚才的那个孩童真是我和你的儿子又如何?你骗了我这么多年,现在你猛然告诉我,我们的儿子还活着,你这些年一直在医治我们的儿子,你觉得我会接受?”
第34章
◎只属于她◎
楚时渊看着沈笙卿脸上又恢复了这段日子待他的冷淡, 莫大的恐慌席卷了他,他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对你隐瞒此事,也不是想勉强你接受什么。这些年我让你以为我们的儿子已经不在人世, 你要怨我和骂我,我都接受。我让你缺少了这么多年对他的陪伴, 现在我将他送到你的身边。”
沈笙卿冲到楚时渊的面前, 再次一巴掌挥在楚时渊的脸上, 她说道:“你欺瞒了我这么多年,让我这些年都因为儿子的死伤心,你让如何相信你?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隐瞒着我?”
“没有,再没有事情隐瞒你了……”楚时渊抓住沈笙卿的手,不顾沈笙卿的反对,将沈笙卿拥入怀里, 他暗哑着声音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充满了抵触, 不想看见我,但是康安是我们的儿子,我做了错事, 现在我将康安送到你的身边, 和你和你母亲一样,以后康安只属于你,你若是不想见我, 我也不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楚时渊贪婪地嗅着属于沈笙卿的气息, 他知道以后沈笙卿都不会给他机会再靠近她了,他有预感说出这件事情会造成什么后果,可是他还是将这件事情给说了出来, 他之前已经伤了她, 他也不应该再隐瞒她了……
沈笙卿挣脱不开楚时渊, 索性低头咬在了楚时渊的肩膀上,拳头一下下打在楚时渊的身上。明明她和他已经做好了以后再没有交集的打算,也努力忘记过去的事情,等她的毒解了,只要楚时渊不再故意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想她和他也不是不能够相安无事。
如今他又打破了她新生活的平静。
怕沈笙卿伤到自己,楚时渊不敢再强硬地抱住沈笙卿,他松开了沈笙卿。看着沈笙卿脸上对他的怨恨,楚时渊有些悲凉的自嘲,最起码她现在不会之前那样用漠然到极点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对于她而言,是从未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楚时渊甚至有些疯狂地想着,她若是再恨他一些就好了,他从前伤害了她那么多,她怎么能够不恨他呢?
仿佛和从前的他和她调换了位置,楚时渊似乎没有看见沈笙卿对他的愤懑,自顾自的说道:“我让康安平常需要的东西,和往日里伺候他的丫鬟婆子一起来了沈府,你若是有和康安有关的事情想要询问,可以问她们……”
“你若是想知道康安过去的事情,也可以问我……”我一定对你知无不言。
楚时渊看着沈笙卿脸上的神情,想说的话语未完全说出来。他还不确定沈笙卿会不会接受康安,她应该更不想看见他了……
沈笙卿转过身,背对着楚时渊站着,泪水没忍住流了下来。她曾经以为已经永远离开她了的儿子,如今居然还活着。
……
徐氏在待客厅内等了许久,终于看见沈笙卿和楚时渊回来了,她看了一眼沈笙卿脸上的神色,指了指屋里的孩童,说道:“笙卿,这孩童真是……”你和楚时渊的孩子?
听见徐氏的话语,沈笙卿的视线也落在被嬷嬷护在怀里的孩童身上,虽然她很生气当初楚时渊骗了她,但是她看见这孩童的第一眼,她就莫名地相信了楚时渊的话语,觉得这孩童真是她曾经以为没缘分的孩子。
兴许这便是母子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