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少夫人,我俩刚从外面回来,有点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小梅笑盈盈接话,没有明说,但叶婉却是瞬间明白了。
“你们俩这是谈妥了?”
“嗯,妥了。”小梅大大方方承认,原本还挺高兴的,可一转眼,却见宋福全程低头脸都红到脖子下面去了,不由露出嫌弃神色,等主子们在前走远些,她才悄悄伸手掐宋福胳膊上的肉,低声吐槽:“你还真是个怂瓜,方才亲我怎不见你不好意思?当着主子们的面就当缩头乌龟,也不知道怕什么,哼,真没用。”
“我不是怕少夫人不同意吗?”宋福挠头解释,“你是少夫人的丫鬟,还是从小到大的情分,万一她舍不得放人岂不是要怪我勾了你的心,到时少夫人再吹吹枕边风,公子指不定要换了我,如此……哎哟,小梅,你干嘛打我?”
“呸,打你还是轻的。”小梅被他那站不住脚的理由气到了,“你自己有被害妄想就算了,可别把屎盆子扣我家姑娘头上,还吹枕边风?我看是你在发疯。”
“我真是瞎了眼,怎么看上你了?”小梅气鼓鼓一把推开宋福,继续念念叨叨:“明明你也是从小跟在公子身边,怎么没学到公子半点本事,罢了,你赶紧走快些去套车,莫要再耽误了主子们出行。”
“哎,我知道了,这就去。”宋福好不容易得姑娘点头应承,这个节骨眼上惹人生气可不敢有一点松懈,小梅催他去套车,他就立马去套车,做事丝毫不含糊,笑容中也带着几分讨好。
即便如此顺从包容,小梅也没有立马原谅,而后二人别别扭扭坐在车辕上,宋谨书与叶婉则坐在马车里,主仆一行慢慢悠悠出发了。
春日和煦,到处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叶家的马车出城门后一路朝北走,路上行人很多,叶婉他们还看到好些个相熟的街坊邻居,便礼貌的一一打招呼,与人说说笑笑,相互间给予真诚的祝福。
从县城通往沅水江边的道路还算齐整,道路两旁杂草丰茂,绿意中还点缀着不少艳色花儿。
花与叶相互映衬,相辅相成,倒是别有一番美意。
“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啊!一堆人挤在江中沐浴,有失体统,这个习俗不太好。”
他们一行刚到沅水附近,宋福就忍不住评价道,下一瞬就被小梅一巴掌打断了。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习俗,你可以不喜欢,也可以有自己想法与评价,但别说出来,最起码的尊重得有。”
“嗯,我错的,不该这么说。”
其实宋福将话说出口就已经后悔,只是覆水难收,现下也只能乖乖认错。
因担心遇上熟人走不掉,马车在距离沅水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停下,主仆四人只是远远看了几眼,没一会儿就离开前往庙会开办的平安寺。
平安寺在沅水以南的宿山上,但庙会热闹的氛围宋谨书一行在山脚下就已经能感受到了。
“公子,咱们家簪子做工好,款式新,今日上巳节要不要给夫人买一根?”
上巳节与七夕节一般,乃是未成婚的有情男女难得相约的日子,故而庙会之上随处可见羞羞答答的小姑娘,还有满眼晶亮的少年郎。
这里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往来行人络绎不绝,还有不少是从邻县特意赶过来的人,巳时一过,挤挤挨挨,连走路都变得困难起来。
最终宋谨书还是买了一根桃木簪,亲手插入叶婉发间,希望他的姑娘年年岁岁,平安喜乐。
从庙会回来,宋谨书一行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人坐在马车内都略显拥挤了。
里面有他们需要用到的东西,也有给镖局其他人买的礼物,一到家就被分了个干净,众人高兴之余,硬说要回报,拉着宋谨书就去练武。
在沅水县的时光轻松自在,每日的娱乐都有新的花样,让人乐不思蜀。
但安逸终究不长远,宋谨书已经放下书本多时,也该重拾书册准备下一次春闱了。
“你俩回去好好过日子,凡事要有商有量,若是意见相左僵持不下就寻长辈评理帮衬,切莫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夫妻情分。”
“是,阿爹您老不必操心我们。”
叶婉接话,下意识看向宋谨书,就听宋谨书笑道:“婉婉说得在理,爹您放心,小婿绝不会让婉婉受委屈,您若是不忙就来长陵玩玩,我们有空也回来看您。”
宋谨书这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既是对岳父大人的保证,也是对叶婉的承诺,而后他牵着叶婉的手,拜别叶镖头,乘坐马车渐渐远去。
叶镖头独自站在门口许久,即便马车早已没了影也未曾回去。
“唉!”
良久之后,他悠悠叹了一口气,依依不舍地望着巷子口,眸中闪过一抹落寞神色,挺拔的身姿似乎在无意识佝偻了几分,最终在小徒弟的呼唤下小步走回镖局。
青虎镖局少了宋谨书主仆四人,整个环境都比先前安静了不少,就连镖局里的师兄弟们都有些不太习惯,絮絮叨叨缓了好几日才重新打起精神来,继续为自己的生活打拼。
而宋家马车自沅水县城门出便加快了行程速度,总算是在五日正常速度内回到长陵城。
至此一遭,叶婉心中才算真正感受到自己嫁人了,心彻底安定下来,慢慢学着做个好妻子,好儿媳。
宋谨书则全身心投入读书中,时常外出与蒋庆舒等人探讨学问,亦或是回曾经就读的书院请教先生和院长。
有了先前那次春试经验,宋谨书等人学起东西来也更得心应手。
“书读不完,你先过来喝碗甜汤歇一歇。”
叶婉虽说曾跟着梅先生学了不少东西,但她性情散漫,学到的也只是皮毛,至于读书,她只读得下话本子,其余正儿八经的书她是一看就犯困打盹,能不碰就绝不碰。
她唤了两回,也不见宋谨书有反应,逐渐没了耐心。
“表哥,再不过来汤都要凉了。”
“稍等,马上来。”
宋谨书朗声回话,但身子依旧稳如泰山不见丝毫动作变化,他的目光不断瞟向书房外间,看着那个窈窕的身影为他忙前忙后,如此又过了半刻钟,叶婉终究还是没了继续温柔的耐心。
她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放,沉声喊道:“宋谨书,你出来!我数到三,再不出来这个汤你也别喝了。”
此话一出,直觉眼前人影一晃,对面便多了一个人。
宋谨书眉目含笑,似乎对叶婉的种种神情习惯早有预料,而后在叶婉发飙之时迅速做出反应,将自己提前编织好的草蚂蚱放到叶婉的眼前,道:“新学的手艺,你看看可还喜欢?”
“读书那么辛苦,还要抽空陪爹到铺子里巡察家中生意,你怎还有时间学做草蚂蚱,也不嫌累得慌。”
叶婉娇嗔的瞪了宋谨书一眼,嘴上这么说,但手已经接过那只草蚂蚱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不少,“赶紧喝汤。”
“好。”宋谨书看破不说破,拿起调羹慢条斯理地喝汤,眼尾处不自觉扬起笑意。
一碗甜汤下肚,他继续坐回书桌前研究历年考题,而叶婉则随手捞一本话本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此刻戌时正已过,烛火摇曳,昏黄的烛光映照在夫妻二人的脸上,使得脸部轮廓越发柔和。
宋谨书看看书,又抬眸偷偷瞧一瞧满脸傻笑的媳妇,突然开口唤道:“婉婉。”
“嗯?”
叶婉下意识抬头,脸上笑意未敛,目露茫然神色,“怎么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宋谨书顿了顿,似乎在犹豫如何组织问话,“如果我这辈子缺点气运始终考不上,婉婉会不会觉得我没用?”
“什么意思?”叶婉觉得自己听懂了,又好像没完全听懂。
“就是你这辈子做不了官夫人。”宋谨书目光炯炯地盯着眼前人,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
“做不了就做不了呗,家里不愁吃不愁喝,还穿金戴银,我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叶婉不以为意,“考不中你就回来继承家业,多挣银子给我花,要是外出能带上我就更好了,书上写的草原、大海,还有举目全是黄沙的大漠,这些我还没见过呢!”
提及这些,叶婉开始眉飞色舞地说起游记中那些令她震撼的场面,笑容逐渐灿烂,声音愉悦洪亮悠悠传出书房,传到院子外。
宋谨书就这么含笑望着她,用心倾听,等她说得差不多了,才柔声回应:“嗯,都依你。”
嗯,大千世界,万里之行,都依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收尾,约摸还有两三个章节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