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要成亲了。
十八岁少年郎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思想改变,他的身边无通房小妾,对于男女私事的了解只是浮于表面的浅浅一层,若真要运用起来确实不够看。
宋谨书试图从心中说服自己,告诉自己夫妻敦伦乃天性,没什么好逃避的,应当坦然面对才是。
如此一想,终是无法避免地推翻一部分读过的圣贤书,让他忍不住叹息,到最后终究还是天性打败了多年认知,那本画册也毫不意外地再度入了他的眼。
画册是宋老爷命心腹管事精心挑选出来的,从内容到技艺,再到整册的制作工艺无一处不精致,看完之后,宋谨书只觉得豁然开朗,原先在这方面所欠缺的理论终于落到实处,填补了他“学识”上的空缺。
“原来如此,倒是我的见识太过浅薄了。”
宋谨书低语呢喃,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身体上的不适感,起身走出书房。
这一夜注定无眠。
翌日拂晓,天还未亮,宋谨书就收拾妥当前往正院陪伴父母用早饭,而后烧香点烛祭拜先祖告知即将到来的喜事。
辰正吉时到,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缓缓驶出长陵城,一直到城外十里才停止喜乐全部上马车赶路。
他们行车速度还算快,比宋谨书之前往来两地所用的单程时间还提前了半日。
因时辰计算的偏差,宋谨书等人暂住客栈一宿,派人与青虎镖局那边通过气,一直等到第二日接近午时才出整装迎亲队伍,大家伙各司其职吹吹打打登门。
炮竹声声报喜讯,喜糖喜钱广挥洒。
沅水县的百姓们听闻今日乃宋、叶两家结百年之好的日子,都纷纷涌上街头抢点喜糖喜钱沾沾喜气。
“宋公子新婚大喜。”
“多谢多谢。”
最高兴地莫过于孩子们,一路跟着迎亲队伍跑,成群结队,吵吵嚷嚷,当真是热闹极了。
午时二刻,青虎镖局大门敞开,一下子冲出几名大汉还设置了好几道关卡拦门,前前后后拦了两刻钟左右,直到日头居中才让宋谨书他们进门,与宾客们热热闹闹一起吃了顿午饭。
吉时未到,宋谨书翘首以盼,好几回想悄悄离开都没有成功,只能老老实实陪老丈人和客人们小酌两杯,寒暄客套。
宋福担心主子新娘子没接到就被灌醉出糗,便找镖局相熟的师哥帮忙偷偷将酒换成了水,总算解决了危机。
时至未正,吉时到。
叶镖头给宋谨书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接走新娘子了。
宋谨书心领神会,当即起身与宾客微笑客套,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来到叶婉居住的小院,催妆诗三首他信手拈来,顿时得到阵阵喝彩。
“新娘子出门咯!”
闺房门开,喜娘子最先出来在门口高声吆喝,所有人的目光便全部聚集到门口,好奇地等待新娘子出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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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礼成
此时此刻, 叶婉还端坐在床榻上,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直到耳畔传来喜婆吆喝声, 她平静的心蓦然一紧,拳头也随之紧握。
“姑娘,姑爷来接您了,姑爷穿红衣可真好看,奴婢见好几个小姑娘在偷看他。”
小梅笑得合不拢嘴, 碎碎念个不停,就好似她家姑娘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只是她说了那么多, 叶婉却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没一会儿,喜婆去而复返,帮叶婉盖上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喜庆的祝词不要钱似的从口中蹦出来,让叶婉有一瞬间的恍惚, 没等她反应过来, 就被小梅搀扶着起身, 缓慢地往外面走。
“姑娘, 您别怕,奴婢扶着您不会摔跤的。”小梅小声提醒, 望着屋子里熟悉又陌生的布局摆设, 心里突然涌现出阵阵不舍情绪。
不过,目前最要紧的应当是姑娘与姑爷的婚礼,所以小梅的情绪一晃而过, 很快就将注意力收回, 笑盈盈地陪伴叶婉出阁。
叶婉没有亲兄弟, 最终是堂四叔那边小她一岁的弟弟背她出门, 因是习武之人,步伐倒是稳妥。
“三姐姐,走了。”
一声“三姐姐”将叶婉的思绪拉回现实之中,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被弟弟背出去时没反应,祭祖时没反应,耳边弥漫各种贺喜声时她也没反应,直到拜别父母听他爹的叮嘱,感受语气中那份不可抑制的哽咽,终于受不住落了泪。
她嫣红的唇瓣微微发颤又猛然咬紧牙关生生忍住,不敢发出声音,不敢让阿爹知道她舍不得。
“婉儿性子活泼跳脱,不是那等端庄持重的大家闺秀,这你是知道的。”叶镖头看着宋谨书一句一顿慢慢说,待对方点头,才继续叮嘱:“今日喜结连理,来日望你们恩爱包容,凡事有商有量。”
“若真有过不下去的那一日你什么也不必做,给我来封信,我自会接她回家处理好后续事宜。”
“爹请放心,小子有幸得婉婉青睐结年少夫妻,今生今世定然爱她护她,不让她受委屈。”
宋谨书郑重其事,对着老丈人以及诸多亲朋好友立下承诺,随即紧握叶婉的手与她一同叩首拜别亲人,稳稳当当地背着她上花轿。
喜炮声声震耳欲聋,隔绝一切视线的叶婉再也绷不住落下了不舍的泪水。
没有母亲看顾的十年成长路,是她爹笨拙地承担好父亲兼母亲的责任,即便是不得已出门,也要提前安排好一切。
母亲是爱她的,但母女俩缘浅,只相亲相爱了五年多便不得已结束这份亲缘,而父亲护她长大,甚至因为母亲的离世努力给他多倍的疼爱,让她不必羡慕别的孩子。
还有那些时常帮扶照顾她的邻居亲朋,一块糖糕,一个鸡蛋,惹祸时的一声笑骂,全部都是对她的爱护。
过往十几年的种种一窝蜂全部涌上叶婉心头,堵的她心口难受,不自觉呜呜哭出声音。
“姑娘。”
小梅紧贴着轿子走,隐约听到一点与外界热闹不同的抽泣声。
她了解自家姑娘,当即也没多想就把自己的手帕从窗口扔进去,提醒道:“大喜的日子,哭花了脸可不好看。”
叶婉: ……
原本挺难受的一个人在听完这声提醒愣是哭不出来了。
叶婉悄悄擦了擦眼泪,妆花不花她不知道,只是凭感觉清理,没一会儿便被外面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迎亲队伍接到新娘子后并不打算在沅水县逗留,绕城半圈热闹一番,便直接出城了。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一行今夜将会在柳条镇暂住一宿,而后再赶路回长陵城。
相比去年年初的京都之行,回长陵城的五天着实算不得什么,叶婉并不觉得疲累,只是作为新娘子不能像小梅那么自在,除了晚上住客栈,其他时间几乎都要窝在马车中,避开众人,也不能私下与宋谨书见面,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
好在难熬的时间相对短暂,转而五日过去,迎亲队伍于正月二十六日酉时初赶着拜堂吉时浩浩汤汤进入长陵城,直奔宋府回归。
管家钟叔日日派人出去城门口探路,一听回禀知晓公子回来赶忙吩咐道:“阿宝,去,赶紧带人沿路放鞭炮,铜锣唢呐都热闹起来。”
“三柱,去看看祠堂那边准备好了吗?大事当前可不能出岔子。”
钟叔心中又高兴又着急,安排好事情立马差人去正院通知老爷夫人和负责主内的陈嬷嬷,自己则到宴客厅招待按时间入席的客人们。
陈嬷嬷那边一切准备就绪,就守候在宋府大门等待新郎新娘回府,行拜堂礼。
“来了来了!”
宋家大门口站满了人,吵吵嚷嚷好不热闹,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一声,放鞭炮的小厮手一抖,鞭炮声瞬间点燃,响声震耳欲聋,下一瞬,迎亲车队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出现在巷子口,越来越近。
“来了来了,都让一让,火盆呢?赶紧端过来。”
陈嬷嬷极力放声大喊,可人力有限,瞬间又被其他声音盖下去。
“秀山,你亲自去看看,火盆少不得。”
秀山原本在给陈嬷嬷打下手,听到吩咐立马去瞧那提前准备好的火盆,确认无误后当即命人搬至门外。
“新娘子落轿!”
司仪一声唱和,宋谨书便结果弓往花轿侧边虚射一箭,随即叶婉就被人扶着走了出来。
“新娘进门,福禄相伴,新娘跨火盆,日子红红火火……”
“好!”
叶婉被小梅搀扶着跨火盆,刚跨过去,周围便爆发一阵叫好,瞬间将婚礼气氛往上推了几个高度。
而后红绸入手,叶婉与宋谨书各执一头,双双走进府中,在喜婆子的引路下到达宾客云集的正堂。
此时,宋老爷夫妻俩正襟危坐,满脸喜色地望着款款走进来的一对璧人,一旁的宋怀康更是伸长了脖子张望,内心激动无比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哥哥,哥哥!”他大声呼喊,下一瞬就被陈嬷嬷制止了。
“吉时到!”
司仪高声唱和,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厅中的一对新人,默默等待接下来的环节。
四周环境的变化让叶婉心头一跳,抓着红绸的手猛然收紧,因视线被盖头所阻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她只能凭借耳朵传来的信息来判断环境的变化。
“姑娘,往前走三步。”
小梅压低声音提醒,主仆俩便与宋谨书一起往前头走几步才停下。
“一拜天地!”
叶婉被扶着转身行礼,随着司仪的一声声唱和,她感觉自己不会思考了,有种在做梦的感觉,任由小梅搀扶机械地完成整个婚仪礼节。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司仪最后一声落下,整个厅中的宾客开怀大笑,阵阵贺喜接连不断传入叶婉的耳中,交杂之间,她听到了宋谨书的回应,声音醇厚中带着几分清润,是熟悉的音色,不由弯了眉眼。
热闹过后,就是一群人簇拥着新郎新娘往喜房而去。
“你们跟过来做甚,都去前头喝酒。”
宋谨书知道自己那些好友的尿性,换着法子不想让他们跟过来,免得吓到自己的新媳妇。
“跟过来自然是为了看新娘子啊!”
蒋庆舒不接招,一副早已看透的模样,厚着脸皮继续跟着,其他好友也纷纷附和,宋谨书无法,只好随他们去了。
喜房在宋谨书的明竹轩,布置已颠覆原本的模样,里头还增添了许多姑娘家需要用的东西。
掀盖头,合卺酒,结发为夫妻。
众人旁观不停起哄,一会儿让抱一抱,一会儿又嚷嚷着让新人亲一口,笑声不断。
他们倒是满足了,可苦了宋谨书与叶婉,翻脸不应容易扫兴不够喜庆,配合一二,便又羞得无地自容,二人皆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