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有基础病,前前后后这几场手术不可能一点伤害都没有。贺光徊躺平后气息弱,没法儿和秦书炀长篇大论。
先前当着长辈的面儿他没法细问,现在秦书炀才帮他揉了两下水肿的地方他就等不及了,搭在垫子上的手微微抬起晃了两下。
“别弄了炀炀。”
秦书炀没停手,指腹能感受到钉进贺光徊体内的钢钉。明明这些天没少触摸,可每一次碰到贺光徊的伤处还是会觉得恨得不行。
在医院听太多在秦书炀看来不算吉利的话,什么“再观察看看”“挺过今晚就好了”“患者身体情况本来就不算太理想,能恢复成这样已经很好了。”,那会心都是木的,也下意识觉得贺光徊能活着已经算天大的有好事。
但现在人平平安安靠在家里,躺在他们这张日夜耳鬓厮磨的床上,秦书炀又会觉得这话完全就是扯淡。
或者说这件事完全就不该发生。
贺光徊声音重了点,“炀炀。”
抬眼看过去,漂亮的脸蛋也垮了下来,“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轻轻把贺光徊的腿放好,秦书炀替他盖好被子。
“哪儿不踏实,说给我听听?”他坐到贺光徊身旁,小心翼翼地把贺光徊抱到自己身上靠好。
又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伸手就往贺光徊胸口贴过去,“这不心跳挺正常的嚒?”
一边说着,手一边又往下挪了几寸,温温热热地贴到了贺光徊的肚子上,“我看看,是不是晚上吃火锅不消化了?”
贺光徊肚子有点凉,因为身体太瘦的缘故,胃部突兀地鼓出来一点儿,真有积食的倾向。
秦书炀抱着贺光徊坐正了一点,揉着贺光徊的肚子,微微叹了口气。
“我小光这会,比儿子还淘我一点……”他把头凑得低低的,打着趣儿问贺光徊:“你听着我白头发滋滋往外冒的声音了吗?”
贺光徊垂着腕子颤巍巍抬起手抵住秦书炀凑过来的脑袋,“没听着,我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听不见别的。”
真不开玩笑,医院里三言两语根本不能让贺光徊放下心来。现在只剩他们两个,贺光徊的心又高高地悬了起来。
“炀炀,”贺光徊手没力气,胳膊抬高一点手就软软地往下垂,这么抵着秦书炀不舒服,不过刚好神色能借着这份不适严肃一点,“我真不开玩笑,你确定没事吗?”
秦书炀舌尖抵着牙齿,思忖后开口:“我自己觉得不是大事,咱爸妈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他顿了一下,脸上带了点愠怒,“你出事那天我和爸确实激动了点,当时实在太生气了,所以也没顾得上拦住爸。后面你伤得那么重,不光我了,所有人的心思都在你身上,根本顾不上别的。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网上已经这样了。”
怪就怪当时没来得及看底下的讨论,弄得贺光徊现在听见“已经这样了”都不知道到底是“哪样”?
但秦书炀的语气又实在太过松散,一点不着急的样子让贺光徊根本就猜不透事情究竟发展成了什么样。
贺光徊涩声问秦书炀:“那……”
他的手被一把握紧,抵到了对方胸膛上搓了两下。
秦书炀垂眼看向贺光徊,语气还是很笃定:“你问我现在怎么样的话,那我的答案还是刚刚那样。我没当回事,爸妈也不觉得这是很大的事情。对我们来说这些事都没你重要,我现在唯一让我觉得着急的就是你不让我给你按腿,我看着你腿肿得没边儿我是真难过。”
讲话时秦书炀的声音沉沉的,他刻意放慢了速度,睫毛一扇一扇的,看着都委屈。
这招对爱人永远有用,贺光徊一瞬间就想起过去这几个月秦书炀不眠不休的样子,心疼得再也顾不上别的,忙着伸长脖子亲亲他下巴。
“按按按,你怎么按都成。”
咂摸过味儿来就还是不对劲。
贺蕴收回手,噘着小嘴看向一旁的贺光徊,“爸爸,你今天一点都不专心。”
他小鼻子皱出好几条纹路,都这么喊了贺光徊也还是没应答,仍旧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没办法,贺蕴只能从琴凳上下来凑到贺光徊面前拍了拍他手背。
小孩子手上没个轻重,拍在疼处疼得贺光徊倒抽一口凉气,这才从思绪里抽离出来。
神游半晌,贺光徊压根没听进去孩子弹到哪里,“练完了吗?今天还挺快的……”
小崽瞪了贺光徊一大眼,愤愤不平地嚷嚷道:“我才弹了一遍,哪儿就练完了!爸爸今天不专心!”
贺光徊眨了下眼,先是主动认错,后又保证自己肯定不这样了。可贺蕴还是不回琴凳上坐好,反而捧着贺光徊脸问道:“爸爸,你不舒服吗?阿婆说你刚出院,不能让你累着。”
贺光徊摇摇头,这两天他除了睡就是吃,一点“累着”的事情都没有。
只是陪着练会琴,还达不到“累”的地步。
但确实没法儿把注意力集中在孩子身上,这点让贺光徊有些心虚。
他知道只要贺蕴一开始练琴,他的思绪还是会被那件事拉走,根本没法儿完完整整陪着贺蕴把今天的练习曲弹完。
出院三天,也就第一天晚上架不住他刨根究底秦书炀交代过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