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异人上下打量嬴政,兴许是觉得嬴政年岁太轻,没有阅历,若是此事交托下去,理应交给蒙武这样上过战场,有过战功之人,也可放心一二。
“君父君父!”成蟜听到了秦王的心声,立刻蹦跶起来:“君父,交给哥哥嘛!哥哥好——厉害,好——厉害哒!这么多小君子,不都比哥哥年长,却都没有哥哥的见地,哥哥一定不会令君父失望哒!”
成蟜这一手拉踩用得好,秦王就是担心嬴政太多年轻,成蟜用其他年长的小君子给嬴政做垫脚石,这下子好了。
秦王异人:【也对,政儿虽年轻,却亦不小了,是时候历练历练。】
秦王异人拂着胡须:“好罢,这件事情,寡人便交给政儿来处理。”
嬴政拱手谢恩:“谢君父器重,政儿定不辱命!”
说罢,还看了一眼成蟜。
其他小君子被拉踩,心中着实不甘心,却不敢明面上顶撞成蟜,谁叫他是老太太最宠爱的小孙儿呢?
“长公子如此聪敏,真真儿是我等年轻一辈之中的楷模呢!”其中一个小君子阴阳怪气的道:“只是……方才长公子说利用财币贿赂,咱们国库中的财币,亦不是大风刮来的,眼看着华阳太后的寿辰将近,华阳宫需要修缮,上林苑也有几处需要扩建、重建,这大大小小的,哪一点子不需要财币?人家魏公子无忌可是魏国的王宗之子,见过的财币定然不少,若想要贿赂,怕是要用大开支,这财币……”
“再者,万一魏王与公子无忌并不上当,那贿赂的许多财币,岂不是打了水漂儿,连个响儿都听不到。”
他这么说,无非是想要挑拨,让秦王异人觉得嬴政是个败家的主儿。
嬴政冷笑一声:“请君父安心,财币之事,政儿无需动用国库,可自行想法子。”
“当真?”秦王异人并非奢侈之人,一听能省下国库,自然更是欢心。
嬴政笃定的道:“政儿不敢欺瞒君父。”
“好!好好!”秦王一连说了三个好:“寡人没有看错你,果然是寡人的好儿子!”
秦王异人当即拍板,令嬴政全权管理此事,并将大将军蒙骜的儿子,射师蒙武指派给嬴政,与嬴政一同公干。
此事事关重大,嬴政便立刻离开学宫前去准备,与蒙武在政事堂商量其中细节。
眼看着便要天黑,嬴政将地形图收拾起来:“今日辛苦师傅了。”
蒙武笑道:“不敢当,长公子小小年纪,心细如发,想旁人所不能想,卑将实在佩服。”
他说着,看了一眼政事堂外面,又道:“章台宫政事堂距离长公子的居所有一段距离,长公子怕是未有乘坐轺车,不如卑将送长公子一程?”
嬴政本身没有轺车,这些日子去学宫都是与成蟜一起,他前来政事堂议事,成蟜还在学宫习学,骑奴驾士自然要等着成蟜散学,不会跟随嬴政。
“哥哥!哥哥!”
便听此时,一个嫩生生的嗓音响起,小豆包一样的成蟜一蹦一窜的跑进来。
他其实躲在政事堂外面已然许久,听到嬴政与蒙武的对话,这才很是时候的跑出来。
成蟜仿佛一个小炮弹,一头扎进嬴政怀里,摽着嬴政的胳膊要抱抱,努力扬起一张天真烂漫的小脸蛋儿,奋力夹着奶声奶气的小嗓音,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体贴又乖巧,还附赠一个做作的歪头杀。
“哥哥!外面天黑黑,哥哥一个人回去太不安全呐,蟜蟜会担心的!蟜蟜特——意——,来接哥哥下班啦!”
作者有话要说:
工业糖蟜蟜表示,做托儿,我是专业的!
第16章 齁甜
成蟜把“特意”两个字咬得很重,脆生生的。
一个小孩子,能有甚么坏心思呐?
蒙武看着冲进来撒娇的成蟜,笑道:“两位公子干系如此亲厚,真是羡煞旁人呢。”
嬴政温和一笑,轻轻叹了口气,口吻十足无奈的道:“师傅有所不知,政虽归秦时日不久,但是蟜儿便是与政亲昵,一贯是如此撒娇,恐怕这便是血里的亲缘罢?是旁的人,不能比的。”
嬴政:【倘或朕记得无错,蒙武因着无有同龄的兄弟,一直很向往手足之情,朕这般说法,倒是能与蒙武快速拉近一些干系。】
成蟜:“……”
蒙武果然十足羡慕的道:“是了,二位公子乃是我秦廷之期望,公子和睦,便朝廷和睦,实乃好事儿啊!”
说罢了,又道:“看我,这絮絮叨叨,时辰不早了,二位公子也早些回去罢。”
成蟜立刻蹦跶起来,对着蒙武摇手:“师傅,明日见!”
蒙武道:“恭送二位公子。”
成蟜拉着嬴政:“哥哥,车车在外面停着,饭饭也准备好了,咱们快回去叭!”
嬴政还要扮演好哥哥,干脆将小豆丁一样的成蟜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便抱着成蟜离开了政事堂,出了门,登上轺车。
说实在的,上辈子成蟜的体质敏感,十足容易过敏,因此并不怎么接触外人,且十足抵抗接触外人,因着搞不好便会过敏,危及性命。
虽如今有了大傩伥子玉佩,但成蟜的骨子里,还是抵触外人接触的,嬴政如此亲昵的抱着他,成蟜多少都有些不适用,但为了伪装天真烂漫的孩童,成蟜抿了抿嘴唇,拼了!
成蟜用小肉手搂住嬴政的脖颈,奶里奶气的道:“哥哥,蟜蟜有东西送给哥哥!”
“是么?”稍微一离开蒙武的视线,嬴政“好哥哥”的标准立刻降低,语气平板板的,不再那般温柔。
上了轺车,立即将成蟜放下。
成蟜:“……”卸磨杀驴。
成蟜也不在意,“嘿咻!”搬起轺车角落的一只小箱子,那只箱子个头虽然不大,但对比娇小的成蟜来说,简直便是“庞然大物。”
他努力张开两只手,举着箱子,放在嬴政膝盖头,笑眯眯的道:“哥哥,送给你!”
嬴政奇怪:“这是……?”
成蟜神神秘秘的拍了拍小箱子:“哥哥,打开看看!”
咔嚓——
嬴政修长有力,生着薄薄茧子的食指一拨,将箱子打开,目光略微有些惊讶:“金饼?”
无错,是一箱子金饼!
成蟜垫着脚尖,扒拉着箱子里的金饼,笑容甜甜的:“哥哥,这都是蟜蟜平日里积攒下来的小金库,多半是君父和大母赏赐得来的!哥哥不是要用财币去贿……贿……贿甚么,哦,会盟嘛!蟜蟜的小金库,都交给哥哥!”
成蟜如今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贿赂”这两个字,对他这个年岁的孩子来说,合该很是深奥才对,因此成蟜故意装作不懂得这两个字的含义,自然也不记得这两个字该怎么说。
嬴政:【成蟜将这般多的财币交给朕?】
成蟜见他还有狐疑,继续用自己最天真,最“夹”的嗓音道:“哥哥第一次出去公干,那些小君子如此看哥哥不起,实在太讨厌呐!他们不给哥哥钱钱,蟜蟜有钱钱,全都给哥哥!”
金饼在如今十足可贵,这一箱子金饼数量不少,拿出来绝对够一个村子生活三辈子,但是对于贿赂魏国的王宗信陵君来说,还是太少,不值一提。
嬴政心里有些许狐疑,也略微有些感动,没成想公子成蟜竟然主动将自己积攒的财币拿出来,全都交给自己。
嬴政将箱子合起来:“蟜儿,多谢你,只是这些财币……”
成蟜立刻摇头:“哥哥收着!哥哥用!”
成蟜心想,我眼下生活在秦宫之中,又住在华阳太后那处,衣食用度全都是华阳太后出钱,根本用不上这些财币,若是能用这些财币贿赂便宜哥哥,也是好事儿。
免得以后,有钱赚,没命花!在这件事情,成蟜十足拎得清。
嬴政也不过多推辞,道:“好罢,那这些财币,哥哥先替你保管着。”
二人坐着轺车回了华阳宫,嬴政本想将成蟜送回东室,再给华阳太后请安之后离开。
刚一进入东室,便看到地上堆砌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无论是内间还是外间,一团凌乱,几乎无从下脚。
一个身穿宫役服侍的年轻男子半跪在杂物中,不知道刨饬着甚么。
嬴政喜洁净,忍不住蹙了蹙眉,用手扇风。
“斯斯!我回来了!”成蟜跑进去,绕过各种各样的障碍物:“收拾的怎么样?”
原来那蹲在地上的年轻宫役,便是成蟜今日才招揽来的学宫小吏李斯。
李斯赶紧站起身来作礼:“拜见二位公子。”
随即又道:“幼公子,收拾的差不多了。”
嬴政奇怪:“蟜儿,你这是要找甚么?”
成蟜笑道:“哥哥,蟜蟜在找值钱的东西!”
“值钱的东西?”
成蟜蹲下来,拍着地上堆砌的各种小箱子,拉着嬴政参观:“哥哥你看!这都是蟜蟜这里值钱的东西,特意让斯斯全都翻找出来……这是君父赏赐的灯奴,金哒!这是大母送来的玉承槃!还有还有,这只水匜也值大价钱!”
成蟜悉数盘点之后,十足自豪的挺起小胸脯:“一会子蟜蟜便叫斯斯拿着这些去换钱,全都换成金饼交给哥哥。”
成蟜用小肉手指着屋舍中的家当,又指了指嬴政怀中的一箱金饼:“虽然蟜蟜不知哥哥会盟要用多少财币,但是、但是!这是蟜蟜所有的财币,都交给哥哥!若是哥哥不够用,蟜蟜还可以去求大母,哥哥第一次出去公干,千万、千万不要委屈自己哦!蟜蟜会心——疼——哒!”
成蟜:“……”硬着头皮说完自己都被甜齁住了。
嬴政:【成蟜竟待朕亲厚如此,愿意变卖所以的家当,资助朕去会盟?】
嬴政:【上一世成蟜待朕疏离戒备,这一世怎的改变如此巨大,难不成……有甚么古怪?】
成蟜知晓嬴政疑心很重,因此在读到嬴政狐疑的心声之后,努力摆出天真、纯洁、不谙世故的小模样,使劲眨巴大眼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特别特别的真挚。
“哥哥!”成蟜脆生生的道:“快收下吖!”
嬴政:【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能懂甚么?兴许当真是朕想多了。】
面对掏空家当资助自己的成蟜,前面还有一群故意刁难的小君子作对比,嬴政的心窍中还是有一丝丝感动的。
正好,嬴政很需要这些财币,不说贿赂信陵君之用,便是说这次会盟,这一路上需要用到财币的地方也多的是,嬴政已经“立下军令状”,本想着一路上能省便省,虽难了一些,但也能熬过去,眼下好了,成蟜的财币完全是雪中送炭,一解燃眉之急。
嬴政的表情温柔下来,半开顽笑的道:“蟜蟜,哥哥很快便要离开咸阳一段时日,你可会想哥哥?”
“当然呐!”成蟜一个磕巴也不打,其实内心:
——哦吼!叠满光环的便宜哥哥终于出差了!自己在咸阳岂不是可以无法无天!
嬴政又道:“这么想哥哥,要不要和哥哥一起出门?”
“啊……?”成蟜的笑容不达眼底,已然僵硬起来,小肉脸蛋儿恨不能垮了,眼皮不由自主狂跳两下。
不要!绝对不要!便宜哥哥心思这么重,自己好不容易可以清闲两日,才不要跟在他身边自讨无趣!
成蟜挤着笑容:“哥、哥哥吖,蟜蟜还……还小,不能随哥哥一起出门,会给哥哥拖后腿哒!嗯嗯,蟜蟜虽然很——想很——想,跟着哥哥,可是蟜蟜不想拖累哥哥!”
嬴政不过随口一问罢了,他也不会将一个小孩子带出去公干,尤其这次公干若是成功,将会成为嬴政成为秦国储君的最大推力,嬴政又怎么可能带着身为幼公子的成蟜前去呢。
嬴政道:“蟜蟜真乖,那哥哥今日留下来,哄蟜儿睡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