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腻了。”容屹趾高气昂。
四目相对,方清漪败下阵来。
蓦地,她上半身几乎都探进车里,极轻地咬了下容屹的唇,呵出一口热气:“宝宝。”
二人之间,鲜少有这样的名词称谓。
不管是在一起前还是在一起后,他们称呼对方永远是一成不变的,连名带姓。毫无情趣可言。
这还是第一次,方清漪这么叫容屹。
她音色本就清丽悦耳,故意压嗲压娇,念着“宝宝”,容屹再冷硬的傲骨,都为之震颤,变得酥酥麻麻,毫无骨气可言。
“……哦。”容屹眼里万千情绪翻涌,垂在身侧的右手不可遏制地颤抖,他用力地压制住。
“那,我走了?”见哄得差不多了,方清漪说。
“嗯。”
拉出两三米的距离。
方清漪听见背后,容屹说:“记得给我发消息。”
方清漪脸上漫出笑,回头:“知道,你也快点回家吧。”
容屹不情不愿:“哦。”
……
时隔一个多月,方清漪再度回到自己的家。
家里仍旧干净整洁,只是玄关处堆了几个行李箱。方清漪换好鞋,走进去。
客厅长廊道分两头,一头是她的房间和衣帽间,另一头是两间客卧和杂物间。方清漪走至发出声响的客卧——向葵住的房间。里面堆了好几个收纳纸箱,向葵此时正在化妆桌前,收拾她的化妆品。
方清漪敲了敲门。
向葵循声应道:“你回来啦。”
方清漪淡淡地嗯了声,走至她身边,歪了下头:“为什么突然要搬家?”
向葵:“因为我本来就是暂住在你这儿的啊。”
方清漪:“你已经住了两年了。”
向葵:“是啊,我已经省了两年的房租了。”
默了会儿,房间里响起瓶瓶罐罐堆叠的声音。
把护肤品都扔进收纳箱里,向葵才抬起头,直视方清漪,她拍了拍方清漪的肩,“我们都二十六七岁了,老家的同学在咱们这个年龄都结婚生子,能够独当一面了。”
“每个人的生活不同,不要和别人的生活比较,各自有各自的步伐。”
“是啊,各自有各自的步伐,但是清漪宝,我们两个的步伐不一样了。”向葵笑的暧昧又促狭,“你谈恋爱啦。”
“我恋爱与否,都不影响你住这里。”
“我不能一辈子都和你住在一起,”向葵知道她担忧的是什么,“我找的房子地段挺好的,一室一厅,每个月八千房租,但是公司能稍微补贴一点儿。而且你别觉得八千块对我而言很多,我的月薪都快赶上你的年薪了。”
方清漪微抿唇,“我答应过你爸妈的,会照顾好你。”
向葵:“我也答应过你外婆,要照顾好你。”
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但是一直以来,好像都是你照顾我比较多。”
“哪有,外婆病重的那段时间,都是你在照顾我俩。”方清漪扯了扯嘴角,眼梢稍垂,敛住眼底一片苍凉。
其实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容屹离开,方清漪差点儿和容裕订婚,方清漪外婆得知此事,脑溢血进了医院。——直到婚约取消,方清漪才接到外婆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外婆的声音,还有向葵的话外音,佯装生气:“必须打,这么大的事儿,您再不告诉她,我就把您转院转到南城去!”
而后,才是外婆故作轻松的声音:“清漪啊,最近忙吗,外婆就是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和你聊聊天。”
方清漪也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外婆对话,结束后,她焦躁地给向葵打电话,得知外婆住院,她着急忙慌地回了趟老家。
外婆已近迟暮,人老了,身体技能大不如前,老人身上又有许多的小毛病。送来医院后,医院又做了个检查,发现她脑子里有颗肿瘤。医生给的答复,并不乐观。
最多三个月。
这是医生的判断。
方清漪如遭雷劈,半天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什么礼仪教养课,统统抛之脑后。
她做事果决,雷厉风行地办理休学手续,方正邺得知后,也是全然支持她的。学业可以暂时搁置,家人没有时间再等。
方清漪陪着老人走人生中的最后一段路。
但她其实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生活上许多琐事都不会。当年要不是向葵帮衬着,方清漪没有那么容易度过那端艰难的时光。
对当时的方清漪而言,和谁订婚和谁结婚,都无关紧要。
能够影响到她的,只有家人。
所以她一个这么喜欢独处,希望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的人,会让向葵和她同住。因为向葵陪她度过了非常艰难的时光,因为向葵在她不在的时候,会记挂着、照顾她的外婆。
向葵是如何照顾外婆的,方清漪也会如何对向葵好。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从来都是有来有往的。
但是人都要长大,人生的十字路口,她们不可能永远都走向一个岔路口。
“你照顾我够多了,清漪,以你的智商应该能猜到,我能进入霍氏,应该有你的原因。”向葵思索许久,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能够打败一众简历耀眼到令她自惭形秽的求职者,入职霍氏总助办。
思来想去,这个困扰她五年的问题,总算有了答案。
方清漪怎么会猜不到呢?
得知向葵的老板就是容屹之后,她就猜到了个大概。
“说真的,我老板真的是个挺不错的人。我虽然总说他爱压榨员工,但他是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向葵碎碎念道,“他的生活里,真的只有工作,没有女人,没有社交,没有应酬,私生活非常干净!”
“……”方清漪无语,“我听着怎么不太像是夸奖?”
向葵吞吞吐吐:“那,那我也夸不出什么来了,毕竟我当你的面骂了他太多次了。”
方清漪:“你也知道。”
向葵快哭了:“早知道你和他有一腿,我说什么都不会骂他好吗?真是无语,我的老板成了我闺蜜的男朋友——靠,”她话锋一转,喜上眉梢,一脸渴望地盯着方清漪,“我能利用一下裙带关系吗?”
“让他给你放一个月的带薪假期?”方清漪模糊记起来。
“不是,让他帮我在集团里征个婚。”
“……”
“我们公司的员工,除了扫地阿姨、保安、厨房打杂人员以外,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向葵已经想好了,“让容屹在我们公司的内网给我发个征婚启事,和我牵手成功的,眼瞎的帅哥,会获得’总经理女朋友的好朋友的男朋友’的美称,你觉得怎么样?”
“……”
方清漪头疼不已。
……
向葵的发言,时而发人省醒,时而不着四六。
方清漪疲于应付,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方清漪大致了解了下向葵租住的小区,离她家大概十分钟车程,不远。小区安保严格,绿化优美,一室一厅,八千块房租,也大差不差。
方清漪怕她搬家事多,问她要不要找人帮她过来搬家。
向葵拒绝了:“算了吧,你家里的司机保安过来,太隆重了。我已经找好搬家公司,明儿个就搬,咱俩的同居生活,暂告一段落。以后你随时都可以带容屹回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在哪里干就在哪里干,不用害怕有人偷看了。”
非常光明磊落的发言。
作为曾经也是唯一一个偷窥者,毫无愧疚之心。
并且——“你怎么管他叫容屹,不叫他老板了?”
“公司里我肯定毕恭毕敬叫他老板,但是私底下,我想来想去,还是叫他名字比较好。”向葵颇有远见,“万一以后你俩结婚了,我要怎么叫他?他年纪比我小,这声姐夫,我是真的叫不下去。”
“我让他给你放一个月的带薪假期。”
向葵双手握拳,两手相击,中气十足:“姐夫!”
钞能力解决一切。
方清漪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唇角:“我开玩笑的。”
向葵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欺骗我感情,你这个感情骗子。”
方清漪逗完她,才转身回屋洗漱去。
洗漱前,她脱衣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脑海里冒出自己的小男朋友。于是,于心不忍地给小男朋友发了条消息。
方清漪:【你到家了吗?】
容屹是秒回:【嗯。】
方清漪:【洗过澡了吗?】
容屹冷冰冰:【干嘛。】
方清漪嗤笑了声,脾气挺大,还挺难哄的。
她把手机搁在一旁,准备晾晾他。衣服脱完,走入淋浴间,温水自头顶落下,淅沥水珠嘀嗒,方清漪脑海里一闪而过某种可能性。踟蹰半晌,水滴将她淋湿,方清漪还是关了水,走出淋浴间。
她甚至都没擦手,解锁手机后,给容屹发了个视频通话。
一秒。
两秒。
三秒——
容屹拒接了。
容屹:【我在洗澡。】
方清漪:【看看。】
容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