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安刚想跳车，却见车厢后的木板被猛地扯下，阳光照了进来。
一只身高三米的巨大牛头人俯下身，鼻子上穿的十来个大鼻环撞得叮当乱响，它眼中带了讥讽，“原来是四只想浑水摸鱼的小野羊啊。”
牛头人通体呈现青铜色，夸张的肌肉线条像是要把衬衣撑爆，手中提着两把看上去吹毛立断的大砍刀。
禾安：“……”
幸运女神好像只是短暂地爱了他一下。
第6章 鲶鱼老板
牛头人的实力远远强于先前遇到的怪物，若说先前的巨鼠已经足够给他们造成麻烦，那么眼前的牛头人就像完全无法战胜的关卡boss。
四人举起武器反抗，却在顷刻之间被牛头人的威压震晕，对方甚至都没挥刀。
禾安是最后一个闭眼的，强于常人的精神力让他多撑了一秒半。
临闭眼前他想道：魔国居民果然牛逼。
*
禾安的脑子嗡嗡的，耳边的笑闹声异常聒噪，他撑着沉重的身体抬起头来。
面前是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表面有厚厚一层脏油。禾安只觉胳膊上有股恶心的黏腻感，心中烦躁起来。
除他之外，张子坤、陈龙和雨薇各占据木桌一侧，尚还没醒来。
禾安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的环境，这里看上去像一家饭店，大堂内起码有十几个跑堂装扮的人在忙碌，他们的耳朵又大又尖，不太像普通的人类。
饭店人满为患，一伙堵在门口的兔头人大声埋怨，目光不善地扫过大堂，有围着粉色围裙的尖耳人慌忙地赔上笑脸。
目光游走一圈，禾安心底浮现丝微妙的异样感。这里一共有两层，第一层全部都是与他相同的人类，起码看起来是。而二层则坐满了各式各样的动物混血，拥有明显的非人类特征。
被打晕前的记忆浮上心头，他直觉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正思考其中关联之际，一尖耳侍者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的身边，“这位客人，您醒了？”
禾安面色一顿，心中警铃大作，自己竟丝毫未察觉到对方的靠近。
“外来者客人，请在这里尽情休息。”尖耳侍者将菜单摆在禾安面前，“这是我们餐厅的特色菜。”
听到这个称呼，禾安心中一动，留意周围众人的反应，毕竟规则中说了，魔国本地居民很讨厌身份不明的外来者。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除了邻桌的男人随意地扫了一眼，其他人毫无反应，大多在狼吞虎咽。
禾安眼中闪过思索，脑中冒出两个猜测，一是大堂内这些客人见惯了外来者，二则是他们与他身份相同，都是外来者，也就是玩家。
他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趁着翻菜单的功夫，禾安再次点开副本信息界面，活着的玩家只剩下三十一位。
粗略一数，算上他们四个，大堂内的客人差不多是这个数字。
禾安沉默了一瞬，将注意力转移到菜单上。
跟现实世界相似，这里的菜单也是采取图画搭配文字的展示方式，只不过魔国文字禾安看不懂。
虽然此刻的他饥肠辘辘，这些图画上的美食也异常令人垂涎，但游戏里的菜还是别入口为妙。
禾安礼貌地拒绝了侍者，“谢谢，没什么想吃的。”
“好的。”侍者拿着菜单离开，穿梭在需要服务的餐桌间。
不一会儿，雨薇三人悠悠转醒，看到面前场景大吃一惊。
张子坤闻着饭香味儿直留口水，惊讶地问道：“我们被牛头人杀死后上了天堂？”
“……”雨薇显然沉稳许多，“这是哪里？”
禾安如实回答道：“不知道。”
话音刚落，一长着青色鲶鱼头、大腹便便的鱼人夹着公文包走进饭店，柔顺的西装被它穿出一丝牛奶胀包的意味。
“各位外来者朋友——”
粗大的嗓门中带着一丝浑浊，大堂内一时安静下来，齐齐看向它。
留意到众人的神情，禾安心中了然，看来都是玩家。
“欢迎来到外来者客栈。”鲶鱼老板似乎是笑了一下，粗长的须子抖了抖，继续说道：“魔国不同于其他腐朽阴暗的国家，英明的魔王早就为你们考虑好了，只要诚心且缴纳手续费，就能够获得正式的访客身份。”
闻言，人群中响起一道问询，“多少手续费？”
鲶鱼老板捻了捻胡须，喷着吐沫星子解答道：“十万魔国币。”
“……”
禾安就坐在距离它不远的地方，被波及到后沉默地挪了挪位置。
“十万魔国币？什么意思？”
“你都知道我们是外来者了，怎么会有魔国币……”
鲶鱼老板抬起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好说好说，我看你们都是年富力强的年轻人，还愁赚不到钱？魔国遍地是黄金，只要你有一颗想赚钱的心。”
“魔国将会是你最好的归宿，在这里你能够最大程度证明生命的价值，追逐梦想，实现自我！”
“没有谁天生低人一等，等待你们的将是无上荣光！伟大的魔王大人和全体魔国国民相信你们！”
禾安：“……”
实在是没想到这鱼一开口就搞传销。
鲶鱼老板的话好像带了魔力，有一瞬间禾安都快相信了。但本能让他心生警惕，下意识放空自己，没有听它接下来的话。
再回神来时，便见那胖鲶鱼大手一挥，一张张招工启事从天而降，稳稳落入每个外来者的手中。
纸张入手轻薄，带着丝黏腻的触感，禾安将其置于桌面，减少肢体接触。
无论是刚才的激情演讲，还是这一看就掺了东西的纸，都说明了那鲶鱼绝非善类。
并非所有玩家都中了招，禾安不着痕迹地环视四周，虽然大部分玩家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对劲，但也有两三位神色清明。
多半是觉醒了精神力方面的buff，不受鲶鱼老板影响。
纸张上共列出了二十八个甲方，需求从打扫院子、喂宠物鳄鱼到去外城清除恶猫等应有尽有，佣金也不尽相同，时薪的大致区间在几百到几千之间不等。
最贵的要属外勤任务，也就是去城外清除指定怪物，佣金是3000魔国币/小时。
有了如此高的佣金，完成十万魔国币的目标好似不太困难，快则三天，慢则七八天就能凑齐。
眼看外来者们松了口气，眼底浮现出斗志，鲶鱼老板又开了口，“对了，后天就是我们伟大国王的婚礼，诸位获得访客身份后一定不要错过哦。”
它的笑容中隐隐带了丝讥讽。
张子坤忍不住惊呼：“后天就是婚礼？！”
那岂不是只能选择最危险的外勤任务？
他的视线发直，心底似乎燃起一团怎么都扑不灭的火焰，有道声音一直在催促着他赶紧去赚钱实现自我。
他猛地站起身，正准备冲出门去找甲方，身形却一趔趄，迎面砸了下去——
惨叫声继而响起。
“啊疼疼疼——”
禾安神色平常地收回了脚，作关心状赶忙去扶张子坤，“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将一切尽收眼中的雨薇：“……”
她的神智还算清醒，就是脑袋发沉。察觉鲶鱼老板话中的不对劲后她佯装整理头发堵住耳朵，没想到还是受到了影响。
三人中，全然不设防的张子坤受影响最大，雨薇最小，陈龙虽眼睛发直但目睹禾安出手后神情中也闪过挣扎之色。
张子坤被扶着坐下，鼻血直流，酸胀感让他红了眼角。
幸运的是，突发事件中断了他之前的情绪，在陷得更深之前，张子坤清醒了过来。
他面上先是迷茫，而后是深深的后怕。他深吸几口气，忙不迭地把招工启事甩远。
禾安的动作引起了鲶鱼老板的注意，它扭动着身子靠近，“这位外来者客人，你想去哪里打工呢？”
来者不善。
禾安笑眯眯地回应：“不知道，您有什么建议呢？”
“我的建议嘛……”鲶鱼拍了拍肚子，突出的鱼眼中闪过思考，“去城外清除恶猫是个好差事，不仅能获得巨额的佣金，如果干得好，还能获得魔王的嘉奖。”
“城外还是算了，我太弱。”禾安笑了笑，作虚弱状：“我怕被发狂的老鼠啃死。“
鲶鱼神色大变，刚才还和善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它盯着禾安，恶狠狠道：“撒谎！城外不可能有老鼠！在国王的带领下，我们早就解决了鼠患！这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只乱窜的、可恶的老鼠！”
阴戾的精神力袭来，张子坤赶忙辩解道：“不是乱窜的老鼠，是车夫！有编制的老鼠！”
“车夫？”鲶鱼像是换了一张脸，又变回那副和善的模样，“原来如此。”
它紧紧盯着禾安，拱着鼻子仔细闻了闻，“可是，只有灰公主的车夫是老鼠。”
在他说出“灰公主”这三个字的同时，禾安注意到坐在二层的兽人们齐刷刷地转头，兴奋地望向他，眼睛一眨不眨。
气氛突然就变得阴森起来。
“灰公主。”
鲶鱼的嘴渐渐咧开，嘴角对称地提到夸张的弧度，“抓到你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禾安身上一痛，巨大的束缚感将他包裹，只见一条漆黑的粗绳扭动着从禾安的身上长出，转眼便将其五花大绑。
张子坤被这一幕骇得张大了嘴，鼓足勇气质问了鲶鱼一句：“你这是干什么？！”
下一秒，整齐的踏步声从门外传来。
“咚——咚——咚——”
两列身着黑金色制服的牛头官兵迈着整齐的步子涌入饭店，为首的那个拎着禾安身上的绳子强迫其站了起来。
肃杀压抑的气氛席卷整个餐厅。
玩家们下意识屏息，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