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徐明老师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随意聊起的话题,居然直接毁掉了自己最得意的学生。”
他一字一句里都在暗讽林听他们偷偷录音的操作,林听额角挑了挑,即使心里惴惴不安,但他还是扬起脑袋,迎上了岑越灼热的目光。
“岑先生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这件事是您先挑起来的,我们当然要想方设法找证据,现在岑先生能说出这种话,难道您就不为利用自己的老师感到心虚吗?”
林听一口气说完,连喘气都没顾上,他活了二十多年,平日里除了面对熟悉的人之外很少说这么多话,他顶着泛着薄红的脸颊,藏在身后的手细细颤抖着。
岑越似乎被他这句话打得措手不及,半天都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林听稳了稳自己的心跳,再次开口道:“不过我倒是想问问岑越先生。”
“您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你抄袭是吗?”岑越毫不客气地接下了林听后面的话,他眨了眨眼,冷哼一声,“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嫉妒你。”
林听半张着薄唇,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讶异。
岑越直起身子,嘴角挂着的笑反而像是在嘲弄自己。
“你也听说过吧,我从小就被称为天才,可我被人这么称呼的原因并不是我有多高的绘画天赋,而是因为我爸。”
他抬起脑袋,望着无云的天空,眼底闪过一抹悲凉:“我爸岑博鸣,大家都知道他在艺术界的地位,所以我一出生,他们就觉得我遗传了我爸的良好基因,一定也是一个画画天才。”
“……他们都想错了,我不喜欢画画,但我爸对我要求严,想让我走他的路,所以我从四岁开始就整天面对着让我烦躁的颜料和画板。”
岑越说着,语气有些缓慢,他看着天空的眼睛微微出神,似乎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我又没办法反抗我爸,相反,我其实挺崇拜他的,他想让我走他的路,我就乖乖走,只是……他从来都不愿意夸奖我一次。”眼前比自己小了一岁的男人敛下眼睫,浓密的睫毛遮盖住眼里的情绪。
“直到……直到我遇到了你。”岑越的语气忽然激动起来,他重新看向林听,“你知道吗?我那天回去学着你画出那副画后,我爸居然前所未有地夸了我。”
“他笑得很开心,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儿子也是一个难得的画画天才。”
林听听他这么说,他张了张嘴,可最终还是没能把嘴边的话说出来。
“我为了能让我爸看到我,开始没日没夜地模仿你的画,学习你的绘画风格,直到最后我直接忘记了我为什么在学画画,落下的每一笔,都藏着你的影子!”
“可是我还是比不过你……”
岑越的尾音打着颤,他的眼眶逐渐发红,直到一滴透明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我连双目失明的你都比不过……”
他吸了口气。
“所以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才。”
“我只是个——”男人哽咽着,“追在你身后的影子而已。”
他眼前一片朦胧,眼泪模糊了林听的身影,巨大的挫败感压得岑越直不起腰。
林听沉默着,半天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耳边卷过的冷风呼啸,听起来像是在替眼前的人哭泣。
而后,岑越手里的手机响起来,震耳的铃声打破周围的宁静,他擦干眼角的眼泪,看清来电人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平静地接通了电话:“喂,爸。”
“岑越。”
手机另一头传出一声略显沧桑的男声。
“回来,看看你做的好事。”
话音一落,对方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岑越将手机从耳旁移开,紧握的手指颤抖着,他一点一点慢慢转身,在迈出第一步之前,身后的林听突然低声说道。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你明明可以画出很多……我看不见的东西。”
岑越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你……”
“岑越。”林听一字一顿地喊出他的名字,“你把自己困住太久了。”
“尝试着,勇敢地走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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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袭风波彻底落下帷幕,几日后,岑越当众对被他指控抄袭的艺术家l道歉,并阐述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和理由,而同样处于中心的l老师在那之后宣布了退出艺术界的消息,一时之间,轰动了不少人。
视频中,作为l助理的晏昼站在镜头里,认真严肃地说明了l退出的理由:“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他画画的目的本身只是为了寻找到自己的价值,身为一个盲人,能创造出令大家喜欢的作品,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很感谢这么久以来大家的支持,愿艺术和创作永远也不会被时光的洪流掩盖。”
晏昼的声音戛然而止,林听窝在副驾驶里笑得眉眼弯弯,一旁的沈初寒看向他,疑惑地挑了下眉:“林先生在笑什么?”
林听听到沈初寒的声音后,原本压抑着的笑意彻底放开:“晏昼这小子从没这么严肃的说过话,我想象了一下他的表情,肯定特别滑稽。”
沈初寒对上他亮晶晶的双眼,倏尔心底一软,趁着红绿灯间隙,他凑过去亲亲吻了吻林听的唇角,将青年软绵绵的笑堵回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