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陆时郁的人。
崇野准备下车,车门却在眼前落锁。
“崇野先生,陆总让我接您回家。”
“回家......”
崇野重复着这个词,想起以前他蹲在陆时郁学校门口的大石头上,陆时郁不让他抽烟,他就叼着狗尾巴草等着,等陆时郁出来,他凑过去,“走吧,哥,我来接你回家了。”
自从离开陆时郁,很少有人和他说这样的词,现在听见,只觉得陌生至极。
“崇野先生,不好意思,不把您带回去,我们也不好向陆总交差,您谅解一下。”
崇野收回放在车门把手上的手,低着头局促地只坐了半个座位,“叫我崇野就行。”
第三章
“他今天会回来吗”
他承受不起“崇野先生”这样的称呼,崇野看着窗外,一路的景色对于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他知道这是通往陆时郁那个阶层的路。
高高在上的,挥金如土的世界。
而他,处于社会底层,最不起眼的那一类。
和陆时郁分开之后,他来了常平市,他知道陆时郁总有一天会回到常平市,所以起初他确实是心存侥幸,希望他们会在这里重逢的,但是这八年打磨之后,他与八年前那个崇野已经大有不同。
现在的他,不敢再奢求这些。
刚到常平市,他在钢铁丛林里无处可去,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密集的高楼大厦,他胆怯畏惧,局促不安,他不知道他该何去何从。
他初中就辍学,没有文化,也没有工作经历,过往的一切都不能写在简历上,找了整整三天,才终于找到一份在高档小区里当保安的工作。
工资不高,半夜经常被晚归的住户吵醒,但是每天有免费的一日三餐,并且可以睡在保安室,也算是解决了他眼下最重要的两件事。
当保安的日子里,他每天接触的都是上流人士,他知道只要跨进这个大门一步,他就步入了有钱人的圈子,但他没资格,他只能坐在这门外四四方方的小亭子里,一个月拿着住户一天就能赚到的工资,穿着保安制服给他们看门。
他把工资攒起来,什么也不买,每天就困在这几平米的地方与世隔绝,倒是也算安稳。
不过这份工作他只做了大半年就被辞退,那天他按照要求向车主要门卡,车里的人喝醉了,找不到门卡,但是又执意要进去。
崇野好声好气跟他说,“先生,我们有规定的,没有门卡真的不能让你进。”
“赶紧把门打开,我在这住了八年,轮到你不让我进门了?”
“先生您听我说,我们有规矩的,没有门禁卡就是不能进。”
“一条看门狗而已,还真牛气上了。”
崇野被刺痛了,他愣了片刻,垂在身侧的拳头狠狠攥紧,哪怕是一年前的他,听到这样的话可能都要发火了,但是当时的他,沉默了数秒之后,只是说:“不好意思先生,您体谅一下。”
后来喝醉的男人愤然离去,崇野在椅子上呆坐了一宿,他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的词汇,原来他在那些有钱人眼里就是这样的吗?就因为他们身处上流社会所以就能随意侮辱其他人吗?
第二天崇野就准备去辞职,不过辞退的消息来得更快,他被住户投诉,不得不被开除。
也好,过程不同,但是结果都一样。
崇野背着自己仅仅只装满一个包的行李离开保安亭,他又无处可去了。
崇野这才发现他省吃俭用攒了这么久的钱,其实都交不上半年的房租。
他在网吧包了一个月的夜,一边找工作一边找最便宜的房子。
第二份工作他送外卖。
很累,起早贪黑,一天只能睡几个小时,赚得确实比以前多了,但是时间久了,问题也就暴露出来。
他没办法熟练地找到随意一个地方,哪怕用了导航也经常走错路,这就导致他总是迟到,扣的钱要送几趟外卖才能赚回来。
不仅如此,有时候还要面对顾客打电话发脾气和差评。
那天崇野第一次在十二点前回到出租屋。
出租屋在一个地下室,空气潮湿,还有一股霉味儿,但是便宜,对于他来说,没有多少选择的机会,便宜是唯一标准,于是就这么住下了,一住就是好多年。
他靠坐在床上,看着脚心磨出来的茧。
他想,大城市的生活真的好难啊,送外卖的工作并不适合他,一个在出租屋周围都要导航的人,根本无法像本地人一样,找到最快的送外卖路线。
也许熟能生巧,但是这么大的城市,他需要多久才能熟练呢?
于是他一边送外卖一边开始找新的工作,这天给人送酒,进了一家酒吧,也就是他现在工作的“浊夜”。
付英南看他长得好看,叫住他,问他愿不愿意留在“浊夜”工作。
“工资多少?”
“底薪五千五,卖酒有提成,业绩好一个月小一万不成问题。”
这对于二十岁的崇野诱惑力太大了。
于是他就留在了“浊夜”。
“我们这服务不同,底薪也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