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场上的孟珩在心里默数到60,他还是没有回应,于是孟珩懂了。
他从不是不知趣的人,更何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谢泽如果当即抛下自己此前生命中的一切,奋不顾身陪着他到语言不通的异国安身,他才要觉得离谱。
但理智是理智,情感是情感。
他今天本就被往事扰得憋屈难受,自然不可避免地在心里怨怪谢泽。
他知道这样不对,可还是放任消极的情绪侵蚀爱意。
他闭眼独自难过,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情绪波动太大的缘故,一时疲惫竟然真昏昏睡去了。
等谢泽叫他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外卖。
“吃饭吧。”谢泽的唇贴上他的额头,然后先转身离开了。
气氛还是不对。
吃完饭,谢泽收拾餐桌,正往洗碗机里摆盘子,就听身后有脚步声,他回头看去,孟珩站在厨房门外,直视他道:“我先回去了。”
他这些天都是睡在这儿的,谢泽继续回头摆盘,因为动作的原因声音有些沉闷,“你等会儿,先坐着。”
他身后,孟珩皱皱眉,想说什么又咽下,还是坐到了沙发上。
半晌,厨房水声停下,谢泽走过来,将擦手的纸巾随手丢在垃圾桶,他没有坐到孟珩身边,直接长腿一跨坐在茶几上,用自己的双腿将孟珩桎梏住,这才倾身贴近他,弯腰自下而上与他对视,轻哄道:“闹什么脾气呢?”
我来啦!因为这几章都带着孟珩的回忆不好拆开,就写完一起发了!大家记得看前面呜呜呜!
第53章 “你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孟珩向后躲,脊背都要贴靠在沙发背上,他也知道自己这脾气耍得太幼稚,别说三十,就算是二十岁的大学生也不该这么冲动,何况他发脾气还被看出来了。
“嗯?”谢泽发出一声上扬的鼻音,左手抓住他的胳膊,右手伸向他的后脖颈,让他无处可逃。
简直奇怪,孟珩竟觉得他从这声鼻音中听出了威慑。
他试着抽手,可抓住胳膊的手正好处在一个既不会让他挣脱又不会抓疼他的力度。
“问你呢。”谢泽又说一遍,“闹什么脾气?”
他的眼睛随意扫向右侧,声音没什么底气道:“没有......”
“没有?你脸都要拖到地上了。”边说着,谢泽攥着他胳膊的手猛地用力,将他向前一拽。
孟珩直直往前栽,眼看要撞到他身上,另一只还算自由的手赶紧撑在他胸膛,这么一闹,他呼吸都有些急乱,抬眼瞪着谢泽,骂道:“瞎闹什么!”
这话刚说完,就感觉到耳朵上传来一阵痛意,谢泽用牙齿狠狠磨了两下,然后才松开口,与他耳鬓厮磨道:“真想揍你。”
耳朵红了一片,刚被含在口中的位置烫烫的,变得异常敏感,就算是遇到说话的吐息都要瑟缩,孟珩身子都要软了,却还是装着外强中干道:“你敢。”
谢泽从不在这方面跟他争强,从善如流道:“我不敢,我疼你还来不及。”
他虽然这么哄,孟珩却还是挣扎着凶他,“放开,我要走了!”
这个“走”可是真触到了谢泽的霉头——有事说事,闹脾气他也愿意哄着,动不动提走是什么意思?
他把孟珩抱得更紧,让这人在他怀中彻底逃不掉。
孟珩用唯一能动的左手去掐他的腰,嘴上喊道:“放开我!”
这话刚落,原本只是搭在脖颈处的手就捏起皮肉来,孟珩这里敏感得不行,几乎是瞬间就缩了脖子,再开口时也变得软绵绵:“别...!”
“乖不乖?”谢泽含笑看他,小学生一样顽劣,“嗯?”
他知道让孟珩说出“我乖”比杀了他还难,直接道:“亲亲我,我就放手。”
孟珩眯着眼,仰头去找他的唇,胡乱地亲上去,津液交/融间,连脖子处的手是何时拿下的都感受不到。
二人饭前才洗了澡,现在想做些什么简直是方便极了。
谢泽太清楚孟珩的点,手上没几下就勾起了他的火,孟珩眼神不再清明,正搂着他的脖子要往上攀时却被制止。
热源瞬间褪去,谢泽将他一个人丢在沙发上,自己去阳台抽烟。
孟珩活了这么些年,虽说不上不下的难受,但也不至于忍不了,他更生气的是被谢泽拿捏,还是鱼水相欢这种事,还是一个比自己小的人!
阳台门打开,谢泽身上还带着残留的尼古丁气味,这次他连坐都没坐,就站在孟珩身边俯视他,“还走吗?”
这话问的,孟珩说不走也显得太没有志气,可谢泽就跟头狼崽子似的,他也怕再坚持会被咬上一口,进退维谷。
狼崽子到底是崽子,谢泽跟他要真能这么硬气早就成事儿了。
只见他转身往主卧走,头也不回地决定道:“你睡你的,我收拾铺盖去客房睡。”
孟珩被他这话逗得再绷不住脸,笑出了声来,谢泽回头看,凶巴巴道:“笑什么!”
孟珩哪里还舍得把他一个人丢在冰冷的客房,俩人卷着一张被子在主卧松软的大床上。
谢泽扒拉他的头发,沉声问:“你今晚到底闹什么呢?”
问完,他又自问自答:“是因为我没答应去米兰。”
这幼稚的理由实在是太令人羞耻,孟珩装作睡着不回应。
谢泽收回手,又到被子中去牵他的手,难得正经道:“我想你高兴,你得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我才能想办法让你高兴。”
半晌,孟珩超小声道:“...你不都知道了。”
谢泽顿时失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他了,抱着又亲又啃半天,才贴着人说道:“你觉得我不答应,是因为不爱你?”
孟珩咬牙默不作声,不爱倒不至于,但肯定是不够爱。
扪心自问,如果谢泽现在要让他陪着去其他地方生活,他虽然也会留恋,但绝不会拒绝。
更何况他留恋是因为孟乾在这里,只要孟乾还在,这里就永远留得住他,让他有个牵绊。可谢泽的妈妈不在国内生活,父亲又亡故,哪怕这样,他也不愿意换个地方,跟着自己重新安家......
越想越钻牛角尖,孟珩心里竟又要升起气来。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他情绪不对,谢泽赶紧道:“如果你决定了,陪你去哪儿我都愿意。”
孟珩被这话说得一僵,想抬头看看谢泽,脑袋却被他按在自己肩上,动弹不得。
声音自他上方传来,不紧不慢:“但我总觉得你心里是不想走的。
“你在哪儿不能画画,要真想走何必这么多年都待在这儿,还假模假样开间店?我就问你,你那店每个月要亏多少钱,你算过没有?
“你跟我不同,炎城是你家。
“我大学的时候家里拆迁,老房子先是变成一抔土,接着压成柏油路,那时候我就没了半个家。后来我爸被发现出轨,他和我妈离婚,没几年俩人一个出国一个车祸,我的根儿早就没了。
“家这种东西,我从来不信什么留住人的是故乡的土。留住人的是情,没了情也就没了家。
“我没家这么久,再后来家是你给的,你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但你不是。你父母健在,孟——你哥他也疼你,我看得出来你舍不得他,还有你那个话痨外甥,这些人难不成都不要了?你平时不这样,是不是今天出去遇到什么人了?”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原本还想问问更多细节,可却突然停住。
肩头的位置传来湿热,瞬间把他烫懵了。
他扶着孟珩的脑袋,担心他憋坏了也是想看看他的神情,可孟珩却死活不肯了,非要一头扎在那里不出来。
孟老板脸皮薄,他就一下下顺着他的头发,也不出声,就安静地陪着,等着。
等了不知多久,湿热变成潮凉,浅浅的啜泣声也平复下来,孟珩吸吸鼻子吩咐道:“纸。”
他失笑,赶紧从床头递过去,等他自己打理好了才探出头来。
挺大人了被小伙子几句话给说得掉眼泪,孟珩到现在还脸热,偏过头去不看他。
他脸上全是压出来的红印子,大概是刚哭完的原因,鼻头和耳廓也红红的,看得谢泽心猿意马,死活央求他转过身来。
孟珩不肯,他就凑过去看,身子都快压到人身上,给孟珩气得都记不得羞了,瞪着他骂道:“你要疯是不是!滚下去!”
只是骂人的不知道,他这番模样看在谢泽眼里,那就跟吸人精气、欲拒还迎的妖精没什么两样。
谢泽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抱着孟珩安抚,最多也就是亲一亲他,然后就可以等着听他哭诉委屈,可是孟珩太诱人,他想先打一/炮再谈心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孟珩看出了他的鬼心思,先发制人握住作案工具,威胁道:“今天不想做,听懂了?”
那东西跟主人一样不知羞,还想要抬头,孟珩微微用力吓唬他,谢泽马上就龇牙咧嘴地说“知道”。
两个人拉上窗子,在床上支起小桌,摆着烟酒和零食,又将投影打开,随便选了个安静的文艺片。
这种片子不好拉赞助,拍得不太长,演员和导演也不知名,他们就看着,时不时碰个杯,然后继续看。
片子快放到一半时,孟珩点燃烟,缓缓道:“我有一种......”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到一半又深吸一口烟,片刻后缓缓吐出白雾,“...被困住的感觉。”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泽的眼睛依旧盯着前方的幕布,他知道孟珩此刻并不希望被人看着。
“很多次我以为我自由了,但其实没有,我还在被控制。”孟珩说,“我高中的时候,以为我妈不会再管我了,因为她答应了。可其实她不过是换个方式来逼迫我完成她的要求,她不再明说,但如果我考得不好或者回家晚了,她就会摆脸色给我看,几天几天的不理我,直到我主动认错。”
谢泽低头抓起他手边的打火机,也深吸一口。
“再后来我上大学学画画,她不支持,高考后的一个暑假没理我,但那次我没改。后来我就从家里搬出来,我以为经济独立后我就会彻底自由,但也没有,我还是会在做每件事前下意识地想,如果我这样做了,我妈她会不会生气。”
他手上娴熟地将刚打开的啤酒倒进空的易拉罐中,只倒浅浅一个底儿,然后将烟头扔进去。
火遇水发出浅浅一声哀嚎,然后便结束了。
从罐口升起几缕烟雾,烟雾消散后,这根烟就彻底死去了。
“后来我开始跟自己对着干,我妈越是讨厌什么我就越玩儿什么,赛车也是那时候开始的。我每次回去她都冷暴力我,但是后面我不再忍,只要她不说话我就要讥讽她、惹怒她,然后再跟她吵架。我知道我把家里搅得一团糟,你知道吗有好几次,我哥都差点儿动手揍我。”孟珩说完垂头低笑。
他有点燃一支烟,不要命地深吸入肺,道:“也不怪他,我那会儿确实太没有分寸了,可能是那几年发疯也把我妈吓住了,她后面也不敢轻易招惹我,挺好的,我不回去,大家都舒服。”
他去拽谢泽的衣袖,让人看着他,二人相视时,他道:“你刚才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但你说错了一点,我把我哥当亲人,可他也有亲人,他有自己的家。我从不觉得跟他一起就是家,我的家,也得有你。”
第54章 第二房东
谢泽从来不觉得孟珩需要人怜惜,他足够优秀也足够强大,可真正亲耳听见他在平静讲述糟糕的经历后,最后的那句“家里要有你”时,情动之余也有疼惜泛在心尖。
“我爱你。”他揽过孟珩,细密的吻落在各处,起誓般重复着“有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