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衡之梦魇了一整夜,醒来时身上汗涔涔的。
屋子昏暗,今像是下雨,屋里潮湿阴冷。
陆衡之喉咙很干,就连说话也费力。
渴,很渴。
他垂着眼,母亲刚过世时,柳姨娘也曾将他关在了地窖。
不吃不喝整整七日,没一人发现他不见了。
陆衡之失神良久,有些嫌弃地将头抬起。
衣衫半月未换,味道难闻。
那人近几日的疯言疯语,陆衡之清楚记得。
他捋着思绪,眼神渐暗,微微笑着。
他静静等着那人来,从白天等到黑夜,却未见那人踪影。
直至深夜,他临近睡着,门才推开。
阿虞将水放下,笑道,“官兵如今正搜着各家各户,寻着你的踪影。”
他看着眼前人,神色认真,谎话也说的如同真话般。
可她越真,陆衡之便觉得越假。
陆衡之脸色病态,声音发颤道,“若我答应了你……”
阿虞静静听着他说着。
陆衡之眼神澄澈,漂亮的眸子落出滴泪,“好好和你过日子。”
柴房那传来响声,阿虞没心思同他说下去,她眼神嫌恶,一字一句道,“可是,我不喜欢你了。”
陆衡之眼神晦暗,盯着阿虞。
阿虞笑意盈盈,将门紧紧关上。
屋子又变的昏暗。
陆衡之垂着头,喝了那碗水,昨日梦魇应是与那饭有关。
他看着空了的碗,静默良久。
阿虞从陆衡之那出来后,面色凝重。
官兵是在搜着各家各户,不过寻的不是陆衡之,而是她。
她杀陈氏一事败露了。
今打探消息时,又撞上了已是锦衣卫的秦衍。
阿虞费了不少心力,才将他迷晕抬回。
阿虞去了厨房,将老鼠药倒入水里。
她盯着那点粉末化为无色,犹豫半晌,还是换了碗新水端去了柴房。
男人脸色苍白,疲惫睁眼,看清眼前人后,轻声道,“你将我绑起也无用。”
“我既能寻到你,剩下的人也能。”
阿虞脸色苍白,将水递上去,“我…也不想这么做的…”
他未喝那水,“你逃不了的,唯有去衙门认罪一条活路。”
阿虞愣了片刻,秀眉微皱,眼神困惑,“我何罪之有?”
秦衍盯着阿虞,平静道,“我已将陈氏开棺验尸,她的死是你所为。”
“村里的人也知晓了,报了官。”
阿虞从腰间将短匕拔出,脸色难堪,直接将刀插入秦衍的腿,“真是…多管闲事…”
秦衍脸色苍白,温声劝道,“别再错下去了。”
阿虞看着秦衍,一字一句道,“秦公子,我真的好奇。”
“我若不杀陈氏,该如何保全自己?”
秦衍静默好一会,“总归有比杀人更好的法子的。”
阿虞点头,又继续问道,“倘若你是我,陈氏整日苛刻你,你又该如何应对?”
“你未及笄,陈氏便为你与年过五十的鳏夫做媒,你又该如何?”
“当有日,你得知了自己本该是金枝玉叶,因这个毒妇一己私欲才至此下场。”
“难道你会对她心存感激,以德报怨吗?”
阿虞看着秦衍,等着他的回话。
秦衍失言片刻,他温声道,“你该回叶家。”
“叶大人视叶玉为掌上明珠,若你不这般,日后……”
阿虞打断了他,一字一句道,“定会名声狼藉,受人唾弃,生不如死。”
秦衍眉头微皱,看着她。
阿虞深吸着气,再次将那水递上前去,“秦公子,别再游说我了。”
“我不会杀了你,你安心养伤。”阿虞拿出干净的布,给秦衍包扎着。
她眼神真诚,恳求道,“只要秦公子肯再给我些时日,我便同秦公子回衙门认罪。”
阿虞将水递上前去,“说了这般久口渴了吧。”
秦衍喉咙微动,可出于防备,还是未接。
她将水放于地下,“没毒的。”
见秦衍不信,又拿起碗喝了一口,“我没死。”
秦衍愣了愣,低下了头。
阿虞将碗放于地下,起身离去。
门被紧紧关上,秦衍看着腿上的包扎,思绪混乱。
阿虞从那屋出来后,笑意全无。
她本想毒死秦衍,可她没法子处理秦衍尸首。
若放于柴房,是会发臭。
这地不宜久留,她是要将这院卖出去的,换成银子。
留个尸体,若叫人瞧见了,她就真脱身不了了。
阿虞只能等他放下戒备,到时哄他上别处,下药毒杀。
她想若是养条狼狗,有日东窗事发,将陆衡之杀了,喂于狼狗吃。
便不用愁怎么处理尸首了,只可惜那样难解心头之恨。
今陆衡之的水未放迷魂草了,阿虞心底郁闷,他不梦魇,便能睡个好觉。
而她却要提防着秦衍,以防他溜走。
阿虞心口堵的慌,她去拎了桶凉水,去了陆衡之的屋。
少年正睡着,阿虞耐心地拿着瓢浇着陆衡之。
直至把他冻醒,春日的夜还是有几分凉意。
尤其陆衡之身上有着鞭伤刀伤,凉水浇下,难受的打紧。
他昏昏沉沉地醒来,眼前的人笑颜如花,“你已半月未沐浴,我今夜有空,帮你洗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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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陆衡之失明了◎
门大敞着,夜里刮着风。
陆衡之冷的直打颤,时至今夜,他借着月色,才看清了他平日被关押的院子是何等模样的。
院子不大,四处靠山,零零散散几户人家相隔甚远。
就算死了人,也无人会知晓。
可眼前人很是戒备,腰间别着匕首,不多靠近他一步。
他没法子将她杀死。
陆衡之浑身湿透,脸色微红,“多谢你的好意了。”
他像是受了多大委屈般,隐忍不发。
可阿虞知道,陆衡之未必多痛苦。
鞭打责罚于少年时的他已是家常便饭,皮肉之苦,忍一忍便过去了。
漆黑的屋子,忽明忽暗了半晌。
阿虞秀眉微皱,回过身去,只见几个官兵,举着火把,下了山。
她浑身僵住,心也跌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