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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尔也要叛逆一次。
    我站在顶楼边缘,伸出手去捕捉夜晚冷冽的风。
    这小区的单元楼只有六层,跳下去也不一定会死,还会吓到邻居,而且一定会惊动父母,所以我只是打算在这里待到平时晚自习结束的时间再慢慢走回去。不过计划总没变化快。
    生了锈的铁门推动起来吱吱呀呀的,想不注意到都难。我扭头看向身后那个半只脚踏在天台水泥地上的男人,他似乎是被我吓到了,缓缓的举起手劝我别想不开。
    “……嗯,”我慢慢蹲下身子从矮墙上下来,“我没有。”
    虽然好像没什么必要,但我还是向他做了进一步的解释,“我只是上来吹吹风。”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男人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口气,但没有让路的意思,我只好在他面前一米的地方停下脚步希望他能意会。今晚月光暗淡,只能看得清他大致的轮廓,个子高挑,衣着无亮点,头发长度中规中矩,是个平平无奇的雄性人类。不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不得不开口请他从门前让开。
    他呵呵一笑向旁跨了一步做出邀请的手势,我点头致谢,加快脚步想迅速远离陌生人。当我的鞋底踩上阶梯时,在我身后的他忽然没来由的说了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看来这个男人并非如表面那般普通,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离开这里,但我向来没有理智所以我选择转头问他准备了什么。
    “这个嘛,你来我家看看就知道了。”
    我看不清那个男人是什么神情,但是他的语气是轻松的,轻轻上扬的语调表示他现在心情不错,可我并没有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回家的习惯,我摇了摇头拒绝他,“告辞。”
    他依旧是轻轻上扬的轻松语气,笑了两声说道:“没关系,我会带你去的,现在就带你去。”
    如果弄出什么大动静扰民可就不好了,好在他利落的伸手在我后颈上劈了一下,我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与意识断开了链接。
    身体和意识之间会有接触不良的情况,多数发生在我刚醒来时,就比如现在,虽然眼睛告诉我这个地方很危险,但我的脑子却说那就再躺会儿。
    我只好再闭上眼睛,等脑子启动完成所有后台程序,我忽然想起一件很糟糕的事,这件事的糟糕程度促使我从陌生的床上翻滚下来,在这个铺满了灰色锥形凸起海绵板的房间四处寻找能让我确认时间的东西。
    现在我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就是父母见我许久未归打电话报警,而学校因为我的失踪把我当成负面案例做警醒之用,同学把我当成课间笑话时不时拎出来恐吓一下那些住得偏远的同学,各个自媒体新闻就我的失踪案件展开关于应不应该保留晚自习的讨论……
    让我们来歌颂这个万物互联的伟大世界。
    这个房间实在是没什么可翻的,除了那张连个床垫都没有的铁架床之外,还有一把塑料折迭椅,一个空着的三脚架,一个像是从哪个泳池更衣室偷来的旧柜子。我打开柜子,里面都是一些刀子锤子老虎钳之类的东西,还真是个喜欢归类收纳的人啊。
    既然在这里找不到,那我去别的房间找找看吧。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转动了房间里唯一的门把手,没想到还真的没上锁。
    是觉得我不会逃跑,还是觉得我跑不掉呢?反正是在瞧不起我吧。
    不同于房间里的异界感,门外是装修简洁的普通客厅,太普通了,普通到我看到那个男人时,像个来做客的客人似的,“不好意思,我该回去了。”
    客厅的窗帘拉着,来自吊顶灯带的冷白色灯光照在男人柔和的面庞上,他那双萨摩耶般的杏眼含着笑意,像是热情好客的主人,用轻松的语调劝道:“平时这个时候你还没结束晚自习呢,不用急着回去。”
    是这样啊,我点点头,看来他观察我有段时间了。墙上电子钟显示的日期和时间都处于安全范围,暂且不用担心父母杀到警察局。
    男人左手抱着一本黑色封皮的本子,走过来用右手拉起我的胳膊,我下意识的皱起眉头,但想想还是没有反抗,任由他将我拉回那个灰色的房间里,关上门后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在铁架床上。或许下一步就该让我脱衣服了?还是他喜欢自己来?
    我正在做心理建设,他不紧不慢的翻着手里厚厚的本子,翻到某一页后将本子交到我手里。
    “那么首先,”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签字笔,“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不重要吧,”我看着那页纸上的内容眉头皱得更深,“叫我路人甲就行。”
    “名字当然很重要!那可是你灵魂的一部分,”他微微弯下腰抓住本子往前翻了几页,一边翻一边说:“你看,他们都写了自己的名字,留下了自己灵魂的一小部分。”
    这个本子里满满当当的画着不同人的肖像素描,这些素描画栩栩如生,泪流满面的横眉竖目的麻木绝望的,每个人神情既各不相同又无比相似,仿佛这是一本浓缩了所有痛苦的人类纪录。
    而我的那张素描,则是几天前我用皮带勒住自己脖子,痛得五官移位的样子。就好像有另一个我被封印在本子里一样,我开始怀疑他说的留下名字就等于留下灵魂是否确有其事。
    但是我没有灵魂,所以无所谓。我拿过他递给我的签字笔,在属于我的那一页的右下角写下三个字,他接回本子左看右看问道:“最后那个字,不是现代汉字吧?”
    “那个字和允许的允一个读音,是雷雨的意思,”我盘起腿,手肘支在膝盖上撑着下巴,“我命里缺雷劈。”
    他眯起眼大笑道:“相鸶霣,你真有意思。”
    “过奖过奖,”我抱拳敬礼,“您抬举我了。”
    “不不不,你真的很有意思,”他合上本子搁在折迭椅上,“这段时间多亏了你,我才不觉得过于无聊,所以我想送你一件小小的礼物表示感谢。”
    原来我的日常生活也能成为某人的娱乐节目啊,不过在神经病眼里我的那些行为应该是挺有趣的。
    我点点头没答话,他继续说道:“我会用你喜欢的方式杀死你,我是专业干这行的,口碑向来不错,你大可放心把自己交给我,包你满意。”
    “收费的?我没钱,告辞。”
    “免费的,”他拦住要下床离开的我,“都说了是送你的礼物。”
    我忍俊不禁咧嘴笑了起来,看来他也没有多了解我。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现在距离我平时回家还有一个多小时,对吧?”
    “对,不过现在你还需要担心这个吗?”他打开那个旧柜子,招手示意我过去,“来选一个你喜欢的。”
    我看着勾子上那捆包了浆的暗红色麻绳皱起了眉,将领口向下扯了扯,仰起头露出脖子,“不需要这些,你亲手掐死我就行。”
    “这么朴素?”他瞪大圆溜溜的眼睛,“我还以为你会选择更痛苦的死法。”
    “效率至上,”我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快点吧。”
    “这不是很无聊嘛,”他抱怨道,但还是收紧了手上的力道,“虽然说是送你的礼物,但我自己感受不到乐趣真的很可惜。”
    傻货,真正有意思的还在后头呢。我在心里偷笑,象征性的挣扎几下增添趣味,等待死亡的短暂降临。
    窒息而亡的滋味我再熟悉不过了,首先受到压力的喉咙会向后挤压舌根,要闭紧嘴巴才不会让舌头伸出来;接着下颚和耳垂处会充血发麻,麻感会延伸到脸颊和头皮;然后大脑会因为缺氧阵阵剧痛,这种痛最终会包裹整个头部,直到视线彻底关闭,痛觉也关闭了,就这样迎来又一次的片刻宁静。
    当这片刻的宁静结束后,我再度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他手握长锯在我胳膊上比划的样子。
    他见到我醒来大受震撼,我见到自己的衣服被他扒了个干净也大受震撼,抢先一步质问他:“你可没说要分了我的尸,为什么不事先说明还有这种追加服务?”
    “不是,我,这,”他挥着锯子语无伦次,“你怎么没死?”
    “不是没死,”我坐起身来制止他的危险举动,“是死而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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