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不争气,总要想起那个人。
她进浴室,待的时间有些久,出来时候眼睛明?显要肿一些。
她吹干头发,却毫无睡意,无所事事地整理起卧室,意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整理好自己乱糟糟的情绪。
卧室大,藏着太多东西与?经?年回忆,林亦书翻着翻着,竟然翻出高中的毕业合照,照片里她站在人群里最亮眼的中心位置,而沈呈在最角落,可看的方向不是镜头,而是她。
林亦书立刻把照片翻过?去盖住,她继续翻东西,动作明?显更急促和烦躁,结果翻出许多毕业礼物,都是同学们送的。在众多精致的礼物中,一个装着五颜六色千纸鹤的瓶子普通得引人注意。
那个年代的学生都流行折这种东西,不过?林亦书却想不起这是谁送的。
她鬼使?神差的打开?瓶子,鬼使?神差的拆开?一只又一只的千纸鹤,纸上什么都没有。
她却没有停,一直拆到最后一只纯白色的千纸鹤,原本都并不抱希望了,却看到上面飘逸温润的字一点点展现。
写着:
——我喜欢你,亦亦。
不是林亦书,不是鸢鸢。
是他说过?,独属于他的亦亦。
林亦书久久地怔住。
原来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在心里偷偷把她占为己有,小心翼翼不敢宣之于口。
他只是在默默努力,等努力到有资格站在她身边,才敢如释重负喊出心底的名字。
林亦书泪眼模糊地想起在拉雅顿时他轻轻喊出“亦亦”时的温柔,的确是带着他珍藏多年的爱。
这么些年,好不容易,他终于走到了她面前?。
第50章
【50】
/爱你比生命更重
那间林亦书没能完整看完的婚房, 时隔两天,她再次回到那里。也许是因为发现了沈呈当年藏在千纸鹤里的话,林亦书忽然就想来看看。
她想,纵使从前的沈呈不曾表露过只言片语, 如果?她能聪明一点, 愿意?给他?机会, 是不是他?们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她之?前以为房子里会有沈呈准备好的结婚用品, 他?远在异国他?乡,生死不知?,看着也是徒添伤感, 不如不看, 却没想到每一间房间里都只是一些他精心挑选的家具, 没有林亦书想象的喜被, 墙上也没有贴任何喜字。
窗台窗户里映出她有些失落的神色, 林亦书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是这么期待嫁给他?, 之?所以止步不前,都是因为害怕会空欢喜, 再也见?不到他?。
她在主卧躺了一会儿, 半梦半醒的时候仿佛又回到拉雅顿, 沈呈在她耳边轻轻说?话, 低声地哄着,好不温柔。
醒来的时候枕边什?么也没有, 林亦书发了一会儿呆,有些不舍地把头深深埋进枕头里,却摸到什?么东西, 她一怔,拿出来竟是一封信。
林亦书连忙把信封拆开?, 是沈呈的字迹,没写着太多话,只有一句。
“我如果?回来,房子是聘礼。如果?我回不来,房子便是你的嫁妆。”
什?么是沈呈呢,是曾经游移不定只怕会伤害她,也是现在事无巨细为她着想的人。
林亦书又想起沈呈曾说?过很久之?前就喜欢她,到底有多久多深?她竟然一点也不了解他?,那些她不知?道?的岁月,他?是怎么度过的?这五年她只知?道?生气,对他?冷漠,可再见?面,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耐心,强大又从容,可变得这么优秀的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林亦书忽然很好奇。
*
宁大海在修理厂上班,只要夏路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都会带上她,别?人打趣他?太黏人,他?每次听了都只是傻笑不回话,其实他?只是不想重蹈林亦书和沈呈的覆辙。他?心思不多,想不明白沈呈和林亦书为什?么两情相悦还是不能每天在一起,他?就喜欢夏路骂他?瞪他?,心里踏实。
下班的后宁大海买上夏路爱吃的菜陪她回家,竟看到林亦书站在他?们楼下。
夏路和宁大海对视一眼,两人都加快了步伐。
林亦书让她慢点,“不着急,你小心点。”
夏路笑着牵住她的手?,“来得正好,大海今晚多做几?个好菜,保准比上次的好吃。”
林亦书轻笑:“又来你家蹭饭啦。”
夏路捏捏她鼻子,“再这么客气我要生气的。”
宁大海嘿嘿笑着去开?了门,把夏路扶进屋又赶忙招呼林亦书,林亦书拉住忙碌的两人,轻声道?:“先坐,我有事问你们。”
夏路早就猜到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她只是在等林亦书主动来问,便看了看宁大海,夫妻俩一起坐下。
林亦书抬手?轻抚夏路的肚子,“其实我应该给你们道?个歉,这些年我都在国外,对你们的关注太少,就连你们结婚也不知?道?。”
夏路鼻子一酸,“别?这么说?,是我让林徊不要告诉你的,你在国外已经这么难了,我怎么还能让你为我们分?神。”
宁大海附和地点头。
林亦书笑笑:“要为你们补上结婚的礼物是晚了,等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再给孩子准备。”
宁大海赶忙摆手?:“鸢鸢,你别?客气!你能回来见?证孩子的出生,我和夏路不知?道?多高兴呢!”
林亦书一抿唇,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提起沈呈,没想到有一天她要了解沈呈,却只能从他?人口中去探听。
夏路能看出她的犹豫,前几?天见?到她,她还故作平静,不多问不多说?,真叫人担心,今天能敞开?心扉,夏路哪里还能不懂。
“你是想问沈呈吧。”
林亦书泄气,“……嗯。”
“想问什?么?”
“你们都知?道?什?么?”林亦书抬眼看着他?们。
夏路看宁大海一眼,宁大海就起身去泡茶。
“那就有的说?了。”这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夏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里讲起。
她看向林亦书清丽的双眼,“起初我们和沈呈并没有什?么交集,你知?道?我向来有些讨厌他?,我讨厌他?的懦弱,不勇敢,让你受尽委屈。所以你刚出国的前两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第三年,他?应该是当上了宁安医院的医生,特意?求到我面前,想知?道?你去了哪里。”
“我还记得他?那时候格外狼狈,身上带着伤,似乎跟谁打过一架,问起你的眼神格外执拗,仿佛得不到你的消息就决不罢休,我对他?有气,根本不愿意?告诉他?,没过多久林徊就来找到我,我才知?道?是林徊伤了他?。林徊告诉我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沈呈知?道?你的行踪,所以后来哪怕沈呈每天都来,对我和大海事事照拂,我和大海也狠心的从来没有提起你。”
说?到这里,夏路有些抱歉,“那时候我成天骂他?窝囊废,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却一声不吭。我们都是普通人,要在庆源好好过下去不容易,林徊和林缃对我们多有照顾,可我们也不想麻烦大家。沈呈是不同?的,他?过惯苦日子,也从没有记恨我天天骂他?,在我和大海交不出房租,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是雪中送炭,我知?道?他?这么做都是因为你,他?怕我和大海出什?么事,他?没办法向你交代。”
“得知?你竟然出国学医,还去了拉雅顿之?后,沈呈一反常态表现得格外平静,他?给了我和大海一笔钱,用来生养孩子。把最后仅剩下的债务清空,他?这些年一直在看房子,虽然没有明说?,可我知?道?他?一无所有,只想和你有个家。终于?在他?出国前将?房子买下来,婚房里的家具,每一样,细致到窗帘桌布都是沈呈这些年早就亲自选好的。”
“沈呈离开?前告诉我们,他?一定会让你平安回来,不管用什?么方?法。他?不许我和你提及这些的,你知?道?他?向来喜欢把心意?憋在心里。他?怕你知?道?了伤心,也怕自己回不来,会让你愧疚。”
林亦书一直低着头,夏路都看不到她神情,可是人都有想掩藏的一面,沈呈爱得深沉,林亦书又何尝不是深情厚谊呢。
宁大海泡好茶端来,也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夏路拿起来放在林亦书手?心里,“大海现在会做沈呈许多的拿手?菜,是沈呈教他?的,沈呈说?他?以后要是不在了,总要有人能做几?道?菜哄你开?心。你猜这张卡里是什?么?”夏路说?到这里也是叹气,“这卡里是他?的全部积蓄,也是你后半生四季不断的甜甜圈,和可口饭菜。”
林亦书捧着银行卡的手?在微微颤抖,慌乱地不敢多看。
宁大海粗哑道?,“鸢鸢,如果?你不来,我们是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说?这些的,沈呈也不想让你知?道?了心怀愧疚。可是鸢鸢,我和夏路都不想看你们彼此误会错过。”
“有句话我总是不同?意?夏路所说?的。”他?小心偷瞧夏路,见?她没有不高兴才敢一鼓作气,“我不认为沈呈是窝囊废,我反而觉得他?是真男人,有担当!喜欢一个人是不忍心让她吃苦的,喜欢一个人也是怕亏欠她的,我为了娶夏路,要等到出人头地,有赚钱的本事才敢提。鸢鸢,你不知?道?你有多好,沈呈怕自己高攀不起,又怕自己犹豫不定伤害你,我都能想象到他?多么煎熬。鸢鸢,沈呈珍惜你是比自己的生命还要更重的,他?知?道?你在拉雅顿的时候已经做好以命换命的准备。鸢鸢,别?恨他?了,也别?让自己这么困扰。”
林亦书最后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夏路家的,不知?不觉地她竟然又走到沈呈为她准备的房子。
她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始给沈呈打电话,明知?道?很大可能打不通,可她疯了似的一直打,浑浑噩噩的盯着手?机,听着听筒里传来一遍又一遍的无法接通提示音,麻木感遍布四肢时,林亦书忽然集团明白沈呈知?道?她在拉雅顿时是什?么心情了。
他?只怕比她更抓狂,更痛苦!
她还是一直打,握手?机的手?指都有些抖动也还在继续打电话,也不知?道?多久后,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电话忽然接通了,听筒里传来沈呈沙哑的嗓音,不确定地问:“……亦亦?”
林亦书一下子头脑空白,哽住了嗓音,什?么话也说?不出。
沈呈看着手?机,唇角慢慢勾起,很温柔道?:“打很久吧,辛苦你了。”
她还是不吭声,平静得仿佛只有沈呈在自言自语。
他?难以想象林亦书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拨通电话的,他?也给她打过电话,每天都打,可没有一次成功接通过。
终于?等来心上人的电话,沈呈既欢喜又心疼,哑声问,“你是不是哭了?”
林亦书的眼泪顷刻大颗大颗地掉落,压抑的抽泣声终究通过电话传到沈呈耳朵里,他?眼眶也立时红透,“别?哭,别?哭。”
战争之?地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沈医生,这会儿慌乱得嗓音都哆嗦结巴,手?足无措,只因擦不了心爱姑娘的眼泪,“我没事的,真的! 你别?哭,亦亦,亦亦……”
林亦书重重地抹去眼泪,“沈呈!”
沈呈哑声应:“我在,我在。”
“活着回来,然后娶我。”
第51章
【51】
/终于走到心爱姑娘身边
秋天就像一个装满回忆的罐子, 絮满很多?很多?的枫叶,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心事。风吹过,寒意爬上身体的时候才感觉出来时间在流逝。
林亦书回到庆源已经第二年,沈呈依旧没有回来, 自从上次那一通电话后他们再没有联系, 林亦书后来经常拨打那串熟悉的号码, 都没有再接通过。好在医院的工作分外忙碌, 忙碌到让林亦书没有多余的时间胡思乱想。
急诊室的工作不分白天黑夜,需要就要赶到,林亦书因此没有住在家里, 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 宁大海惦记着沈呈的嘱咐, 有时间就会给她送饭, 虽然味道和沈呈还是有些区别, 但已经很让人满足。
中?午的时候宁大海又过来了, 匆匆放下饭盒就离开,夏路已经生产完回到律师事务所上班, 而宁大海一边忙着修理厂的事, 一边还要照顾孩子。
秋天的阳光很温暖, 林亦书一人提着饭盒去医院附近的公园吃饭, 刚坐下打开饭盒,面?前忽然铺下一层影子, 有个人站在面?前。
林亦书抬头看到是杨泽,略微皱眉,这一年他给梁佑做事, 不止一次替梁佑邀请她赴宴,名副其实地变成了梁佑的狗腿子。
“你?怎么?来了?”林亦书语气淡淡, 并?没有当初的亲昵熟稔。
杨泽瞥一眼她的饭盒,应该是宁大海的手艺,他给她做饭总想模仿沈呈,摆盘总想弄得精致点,最后往往四不像,乱得看起来像是大杂烩,偏偏林亦书从来不说不嫌弃,她总是这样,从来不会打击任何人,只会给予鼓励。
杨泽听着她冷淡语气,又抬头睨着刺眼的阳光,“梁总说今晚来接你?,一起吃个晚饭。”
“不去。”林亦书塞一口?饭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也不理会他。
杨泽道:“这个月你?每次都拒绝他,他生气了。”
林亦书冷笑,他还生气上了?真以为他还是六年前那个让她神魂颠倒的梁佑?
“梁佑知道我和你?认识,所以每次都让我过来请你?,你?要是不去……”他嗓音哑了点,把手腕的伤口?露出来给她看,上面?不仅有鞭伤,还有烟的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