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啊,我还没有去问,”她对礼子宁说,“我爷爷听到和我妈有关的事会生气,我不敢。本来打算问我爸,也开不了口。他很爱我妈妈,我不想他难过。”
“没事,不问也行。”礼子宁说。
“不过……你说了以后我才意识到,”丁雨薇显得有些落寞,“再怎么说,连生自己的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挺奇怪的吧?”
“你的家人很避讳这个话题?”
“嗯,”丁雨薇说,“所以我平时也不会主动去提。”
“这样啊……”礼子宁舔了舔嘴唇,“对了,你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
“有啊,不是告诉过你,我有一个姐姐。”
礼子宁心想,那应该也是我的姐姐。
“她多大?”
“比我大六岁,”丁雨薇说,“这么看,我爸妈一起生活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很显然,她对自己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的事毫不知情。
也不知当时已经六岁的姐姐对家中的这番风波了解多少,如今还有没有记忆。
“如果你妈妈在离开以后又有了别的孩子,你会想见见这个人吗?”礼子宁问。
他并没有告诉丁雨薇身份的打算,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血亲,终归还是感情作祟,要做些没必要的试探。
“不见。”丁雨薇毫不犹豫地答道。
“为什么?”礼子宁问。
“有什么好见的,她既然抛弃我,那就跟我没瓜葛了,”丁雨薇说,“如果又生小孩,说明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不想要我,那我更不想扯上关系了。”
“……好吧。”
丁雨薇忽然紧张起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没有,我随口说的。”礼子宁说,“我连你妈妈的名字都不知道。”
丁雨薇没立刻回应,像是依旧有所怀疑。
礼子宁转移了话题:“我给你打电话其实是想问,你跟你那位学长最近还联系吗?”
意料之外,丁雨薇一下害羞了起来:“有、有一点吧。”
礼子宁惊讶,以为学长骗了自己,追问道:“是吗?说了些什么?”
“没说,”丁雨薇“嘿嘿”笑了笑,“他刚刚给我朋友圈点了个赞。”
“……”礼子宁摸了摸鼻子。
“那条朋友圈是好几天之前的,他就算是手滑了,也说明刻意来翻我的主页,”丁雨薇很紧张,“你说,出于礼貌,我要不要主动去跟他打个招呼说点什么?”
“呃……”
“说话呀,你觉得呢?”丁雨薇催促。
“我不知道,”礼子宁说,“你希望我鼓励你吗?”
“不是啊,”丁雨薇飞快地否认,语调扭捏,“我、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建议。”
“我希望你幸福,”礼子宁说,“但是又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怕你现在勇敢了以后会吃很多苦,也怕你错过一个对的人。”
“……”
“要是有时间机器就好了,我去未来偷看一眼,回来告诉你答案。”
“什么呀,肉麻兮兮的。”丁雨薇不好意思了。
礼子宁笑了笑:“反正无论哪种选择都有可能后悔,那就尊重自己的心意吧?”
丁雨薇陷入了沉默。
快餐店的玻璃墙外,一位年轻的女性正站在路旁讲电话,她身旁,一个约莫四五岁大的小孩儿一手拽着她的衣角,另一只手里攥着一条手帕,来回甩动自得其乐。
很可爱,礼子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的丁雨薇忽然轻轻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礼子宁问。
“他给我发消息了……”丁雨薇喃喃。
看来是另一边在反复思考过后终于有了答案。
“先不聊啦!”丁雨薇语速飞快,“拜拜!”
“拜拜。”礼子宁说话的同时,通话被切断了。
他有点儿无语,却也觉得高兴。
放下手机,他伸了个懒腰,正要起身离开,却见窗外那小孩的手帕不小心落在了地上。
一阵风吹过,手帕飞了起来,向着马路飘去。
小娃娃见状立刻松开了拽着妈妈衣角的手,跌跌撞撞追了过去,而一旁他的妈妈却浑然不觉。
眼看小孩就要跑上马路,礼子宁赶紧飞奔出去,到了店外冲着那位母亲喊道:“你的孩子!”
对方的注意力都在电话上,顿了一下才回头看过来。
在她茫然开口询问“什么事”的同时,礼子宁越过了栏杆,冲向了快要走到马路中间的小孩。
小朋友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身处车流之间,一下子慌了神,再也顾不上手帕,站在原地发起了愣。
眼看一辆货车疾驰而来,后知后觉的母亲这才注意到孩子的位置。
她惊吓中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千钧一发之际,礼子宁飞扑了过去。
他一把搂住了孩子,空中顺势调整了落地的姿势,在地上滚了一圈卸了力后撞在了道路中间的隔离护栏上。
货车擦着他的身体开了过去,然后停了下来。
本该有惊无险,可惜运气不好。
礼子宁的后脑勺撞了一下隔离护栏的金属钢柱子,瞬间眼冒金星。
停下的货车堵住了路,小孩儿的母亲急匆匆向着他们跑来。
礼子宁很快缓了过来,坐起身,看向怀里的孩子:“小朋友,没事儿吧?”
小孩儿吓懵了,愣愣地拦着他。
“宝宝,宝宝!”女人冲到两人身旁,跪在了地上,“宝宝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小朋友见到妈妈,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小脸一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应该没事,他没撞到,只是吓到了,”礼子宁冲女人笑了笑,“不放心的话可以去医院看一看。”
女人也是一副快要哭的样子:“谢谢你,实在是……”她话说到一半,忽然瞪大了眼睛,“呀”了一声。
“怎么?”
“血!”女人指着他的肩颈,“你流血了!”
“啊?”礼子宁抬手摸了下后脑勺,手指触碰到了一片湿乎乎的温热液体。
女人慌得不行,一时间忘了自己也有手机,冲着周围围观群众大喊:“救人!救人!打120!”
礼子宁看着手上暗红色的血迹,这才感觉到疼痛。他扭头看了一眼方才撞到的杆子,底部翘起了一块铁皮。
“伤口不大,”他反过来安抚对方,“你不用那么紧张。”说完,他试着站起身来,“你看,我完全没——”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前倒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
礼子宁茫茫然睁开眼,看见的是一个浅色的柜子,旁边还有一个白色的支架,一根输液管从架子上垂下来。
他仰起头看向架子顶端的输液袋,脑子还糊涂着,身旁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醒了?”
礼子宁立刻转头:“边先生?”紧接着,他便倒抽了一口冷气。
“别乱动,”边辰眉头紧蹙,扶着他侧过身,避开后脑勺的伤口,“刚包扎好。”
“你怎么来了?”礼子宁问。
边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着脸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礼子宁谨慎地答道:“没有。”
边辰盯着他看了几秒,抬手按响了呼唤铃。
医生很快出现,问诊后又让他去做了些检查项目。
拿到了检查报告,全程黑着脸的边辰终于舒了口气,稍稍放松下来。
“我就说没什么问——”礼子宁话说到一半,被瞪了,赶紧闭上了嘴。
医生说,暂时没有大碍,但保险起见还是需要观察几天。
礼子宁不想住院,可看着边辰的脸色,不敢说出口。
相识以来,这是礼子宁第一次见边辰生那么大的气。
和当初因为学车问题而摔坏他手机时不同,现在的边辰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安安静静,烟尘缭绕,热度灼人。
礼子宁情愿他劈头盖脸骂自己一顿,甚至可以动手,也好过现在这样阴沉沉的不说话。
进了病房,礼子宁老老实实上了床,见边辰依旧黑着脸,小心翼翼说道:“对不起。”
边辰看他一眼:“为什么道歉?”
“让你担心了。”礼子宁说。
边辰没理他,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两人同时沉默了会儿,他突然不自然地把头低了下去。
紧接着,有什么细小的、闪着光的东西快速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礼子宁立刻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惊讶的同时心跳陡然加速。
“边先生?”他轻唤了一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