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省了我一顿饭钱啊。”左莙因寒冷而苍白的薄唇咧开,伸出尖端冻得麻木的手指摸摸阿瞒的脸颊调侃。
“...阿莙?”阿瞒似乎有些不解,像小狗一样偏了偏头,脸倒是乖乖的蹭着她的手。
“没什么。”左莙摇头,示意他不用理会自己这不合时宜的玩笑。“只是第一次知道你实战中的战斗力,觉得有点帅而已。”“是...是么...”阿瞒听到这话却显得有些不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锐甲尖端仍旧挂着碎肉的指爪,有些担心撇了撇嘴。 “怎么了?我夸你还不高兴?”左莙边说着边分神四处看着,警惕着附近除了尸身之外一切东西,企图容给刚结束一场大战的阿瞒更多喘息的时间。
“...我、我会更强的,所以说...”不要看到比我更强的人,就生出离开的心啊。
他其实并不算很强的兵器,两栖组和陆生组有比他战力强几万个单位的家伙存在,可是这个话,果然还是不要告诉阿莙了吧。他舔舔腥红的下唇将后面的话吞掉,只是无声的点点头,日光下弯起的墨蓝色眸子在一片猩红中闪耀着为数不多的一点良善,全部贡献给了面前的左莙。
这种条件反射的恐惧与不安啊,惧怕被抛弃和妄图囚禁的嗜血欲总是交替出现着,阻挡住珍惜对方的情感。
对不起啊,阿莙,总是在思考这些不够大气又可笑的事情。
“阿莙,我——嘶!!!”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猛地将左莙搂在怀中,斑驳的尾鳍扬起地上带着血花的陈雪模糊来人的视野,迅速将左莙挡到自己身后,全身肌肉紧绷着警惕面前散发出危险气息的大家伙,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上又添一道擦伤——那是往这里奔袭着的程海的杰作。
“哈哈哈哈,青年,第一次见面啊,幸会幸会。”程海话音不落,几个起落之间又是砰砰几枪,全都被阿瞒躲过。他根本无意与之废话,配合着身后瞄准对方开枪的左莙朝着程海看上去像弱点的地方吐了几颗锐齿。
虽然都被对方挡下了,还是用手。
“别不说话呀,人生难得几相逢,这可是缘分呢。”程海站在刚才他们休息的地方,悠闲的换着弹夹,皮肉破损的单手露出些许金属的颜色反射着冬日的高阳,闪着冰冷的光泽。“交谈可是化解偏执与极端的最好利器啊。”
“...程先生,我男友大概觉得你快要死了,没必要跟你多费唇舌。”
左莙从阿瞒身后偏出半个身子,看着正扣上弹夹的程海反唇相讥。
“啧,你这孩子也是个被带入歧途的啊...”程海摇头叹息,语气中满是惋惜。“说真的,别走极端啊青年。”他咧嘴大笑,利索的端枪对准阿瞒开始新一轮扫射。
“哈哈哈哈,人生啊,还是要贯/彻党/代/表的魔幻现实主义道路才能持续发展下去的,要中庸、中庸知道嘛!”
“呃!”阿瞒迅速躲闪着对面的子弹,尾部肌肉收缩舒张着拍打地面,扬起大片的寒雪以疾风之势撒向程海,在那片迷人视线的雪雾之中快速吐出大量重复生长的锐齿,接着连看都没看便搂着左莙游走换位奋力伸长尾部,整个人在一颗陈年老松后暴涨到接近三米,将左莙托起放到了树冠上。她也不矫情,冲阿瞒点点头便忍着扎人的松针顺着碗口粗的枝干向上攀爬,将自己隐没在一片深绿色之间。
“青年,遇到敌人可是要正面交锋勇者亮剑的,躲着算什么呀。”程海又是一阵明快的大笑,眨眼之间那声音便由远及近,伴随着枪声贴近了阿瞒的身边。阿瞒咬着牙躲在雪松后等待,直到对方靠近的一瞬猛的伸出利爪抓向对方的心脏,可指爪却在衣料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与之相磨,发出一阵刺耳的尖锐声音。他一击不成便迅速的后撤,尾端缠上身后的林木,在老松与老松之间试图隐藏着自己的身影。
地上留下了串串晶莹的液体,血液和附着液混合在一起,看不出彼此的区别。
“......”
阿瞒沉默着,和对方在风声与大片不规则的阴影砳石之间打游击。
“青年,你采取极端的打法,我老程可有点不高兴啊。”程海在一棵粗干面前站定,乐呵呵的说完这句话后站在原地仔细听了片刻,忽然猛然向茂密的松叶之间放了几记空枪。下一瞬他果不其然的看到那个原本躲闪着的半人鱼从一棵树后闪出来向她闪电般地俯冲过来,长发在身后因疾风拉成一条直线,他低吼着与他正面交谈的第一句话语,大张的口中环形的角质齿排排乍起,眸中业火几乎焚尽天光。
“中庸因极端存在而存在,你本就站在极端,又有什么资格诉说中庸!!!”
阿瞒几乎要气疯了。
他本以为程海针对的是自己,那他只要利用自己的特性稍微跟对方游走着打一阵游击战,将左莙放到便于偷袭的隐蔽安全处就可以了,谁知到这个疯子竟然朝天放枪!
他竟然敢...朝阿莙放枪!
这个,肮脏的人类!!!
阿瞒炮弹一般的冲上去,张开嘴对准程海的喉间就是一口,对方微微侧身反应迅速的将手掌抵在那里,同时迅速对着他当胸一枪向后一跃,狠狠抽出被阿瞒收不住势咬在口中的手掌,发出阵阵锐器相刮的刺耳声音。
他的手竟然被咬变形了。
程海瞥了一眼被拽下两根手指露出里面控制线路的手掌,脸上的笑容一僵,半晌才冲阿瞒摇摇手。“青年,咱们可不是同类人啊。”他看着对面的阿瞒没有痛觉一样将利爪伸进胸膛,在接近肩胛处那个弹孔将子弹挖出来丢到地上,旋型的弹伤迅速开始愈合,颊侧的咬肌鼓起。“我可是为了替老天实行正确的中庸之道,逼不得已走向极端的,咱俩可没得比啊,哈哈哈哈~”
他又发出一阵大笑,声音隆隆。
“想学做人,就得先能区分高贵和低贱。你呀,还是太狭隘了。”
他大笑着将手枪再次上膛,忽然朝朝上方的松林之间再次放枪,打落了大批堆积在松叶间的白雪。阿瞒看准这个间隙猛地抵着背后的树干再次俯冲到澄海身边,张到极致的大口在朝他喉间虚晃一下,狠狠啃噬在他肩头,利爪从下至上拉出四道极深的痕迹,直接将他整个右臂的皮肉连带衣料全部划烂。程海吃痛侧身,低吼着朝他悠长的尾端横截射击,碎掉了阿瞒最细的尾端和连带着的巨大尾鳍。
双方在雪幕中瞬间交战又瞬间分开,可程海还来不及喘息便发现阿瞒掉在他身旁雪地中的尾鳍还在抽动着,对面的残端就开始迅速的长合了!
在至今为止遇到过的任何一种融合物种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特性,明明是个战斗力很一般的玩意,可如果打不死...
不远处的阿瞒将大半身子隐在松木后面,余光瞥了一眼程海后方正轻轻摆动的几根粗枝,略一思索,心中了然。
他压住胸口的野火勉强开口“狭隘?那又怎么样?我的天地本来就不大,一片水域一口吃食一个阿莙,你们人类是黑是白是贵是贱我根本不在乎。不过现在你要伤害阿莙,那就不行。你要伤害我维系这个世界的唯一纽带,我就要杀了你。”
“没有阿莙的世界,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他甩了甩迅速新长出来的尾鳍,乍起口中不知更换几轮的锐齿,发动了第三次奇袭。
“哈哈哈哈好小子,明知为恶还作恶,看来引渡你是当务之急了啊!”程海侧身堪堪避过他的爪子,一个手刀即在他脆弱的背部,他看着阿瞒忽然开始剧烈的呛咳,指爪扎紧他肩背之中揪着他一同倒在雪地上,咧着嘴将枪口抵在他的下颚上。
“别急,我这就引渡你去中庸净土好好改造!”
【砰——】
【哗——】
“那就请你中庸的!堕入自己的乌托邦吧!!!”
左君一跃而下狠狠地用膝盖跪压住俯趴着的程海,锋利的双刃猛的从脑后最脆弱的枕骨扎入,紧绷着因寒冷与嗜杀而发抖的肌肉将其尽根插入澄海的大脑来回翻搅转动,直到米白色的脑浆随着飚出的鲜血一同流出枕骨下方,才接着抽出匕首在胸肋和心脏的地方刺扎着。
程海打出的子弹擦着阿瞒的额头过去直直射在后方的树干上,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双眼大睁,连放在扳机上的食指都未来得及松开便再也无法发出任何笑声了。那双不带任何温度的眸子里是彻头彻尾的不甘和震惊,他抽搐了片刻,胯/下随着止息的生理性抽动而迅速晕湿一片,身体中所有的精密仪器都随着迅速地脑死而停止运转,几秒之后,他体内就好像放置在烤肉架上的肉排一样彭彭的炸开几声闷响,随后彻底止了声息。
左莙木楞着脑袋机械的保持着在他身上不停刺扎的动作,直到她确定压住阿瞒的这个大个子连抽动都不会了,才剧烈的喘息着逐渐停下动作。
“......”
“......”
“阿...阿莙...”
仰躺在地上指爪深入澄海身体的阿瞒过了半晌才小心的出声,提醒左莙自己的存在。
“啊!哦...抱歉,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她恍然清醒过来,勉强的拉扯着几乎麻木的面部肌肉调整出一个笑意,连滚带爬的翻到一旁让出地方,以便阿瞒出来。随着一阵簌簌声与积雪被压在一起的咯兹声过后,浑身伤痕斑驳的阿瞒从程海仍旧温暖的尸身下爬出来,冰冷的手掌小心的附在左莙的脸上。
“抱歉,阿莙。”
“道什么歉啊,笨蛋。”左莙因他的话语而喷笑出声,深吸口气平复一下剧烈鼓噪的心脏,撑着直立的阿瞒站起身拍打掉身上的雪屑查看四周,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本靠近他们的那些火力竟然都被远处的沐左鸿和索斐娅吸引走了。
“我没保护好你...”阿瞒伸出皮肉翻裂划伤一片的手掌小心的触碰了一下左莙身上沾血的口子,语气满是心疼。
“没事,先别管这个。”左莙不在意的摇头,完好的那只手掌与他交迭握紧。“咱们是不是去看看沐左鸿他们——”
“嘶——阿莙!!!”
阿瞒原本和她一同望远的幽蓝瞳孔剧烈收缩,大吼一声猛地抱起她疯狂地往相反方向游走而去,满脸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