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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的不提,怀胎十月的苦,云黎半点也不想再来一次。
    她悄声:“生下啾啾后,我其实私底下寻了大夫要来避子的方子,只是后来被我母亲发现了,才没再吃。”
    云夫人担心那药伤及自家女儿的身子,自然不让云黎继续。
    云黎声音轻轻:“这一年我肚子一直没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那药留下的病根,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苦恼。”
    宋令枝眼中流露出几分疑惑:“那药,有多伤身?”
    云黎皱眉,眉宇间蹙起几分不解:“我其实也不大知道,只是听我母亲道,那药不可多吃。”
    避子药的药饵,多为寒性草药,吃多了自然对身子有所亏损。
    宋令枝若有所思。
    三公主还在一旁,云黎自然没有厚此薄彼,陪着三公主去了后院。
    一窝的小猫懒洋洋躺在园中假山上晒太阳,还有一只眼睛是绿色的。
    三公主眼前一亮,当下和云黎要来小鱼干,骗走小猫。
    一人一猫站在一处,两双眼睛竟然如出一辙。
    三公主眉开眼笑:“宋姐姐,你瞧我们……”
    宋令枝心不在焉点点头,弯唇笑道:“倒是像你。”
    三公主眼睛弯弯,眉眼雀跃尽显,拿小鱼干逗弄小白猫。
    “怎么傻乎乎的,一个小鱼干就骗走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说也得三个小鱼干罢?”
    云黎笑着道:“那是它同公主有缘,娘娘,你说是与不是?娘娘,娘娘?”
    云黎一连唤了两声,宋令枝好似才从思绪中回神。
    云黎忧心忡忡:“可是身子不适,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对劲?”
    宋令枝摇摇头,一手揉着眉心,转而瞧见还在园中拿小鱼干哄骗小猫的三公主。
    她抬手,唤秋雁上前:“你在这陪着三公主,过会送三公主回宫,我有事出去一趟。”
    三公主抱着新欢,乐不思蜀,哪里顾得上宋令枝,一叠声说“好”。
    ……
    西野村偏僻荒芜,翠璎珠盖马车缓缓在村口停下,当即引来众多小孩的目光。
    入目日光满地,烟囱滚滚冒着浓烟。遥遥瞧见华丽马车,三三两两的小孩躲在柳树后,对着马车一阵稀奇。
    “又是来找孟先生的罢?”
    “这么好看的马车,我只在话本瞧见。”
    “孟先生往日最喜欢我了,你说他会不会应允我……摸摸那马车?”
    “好没骨气,不过就一破马车吗?谁稀罕?”
    “都别吵了,你说孟先生会不会又要离开村子?上回就是这样。”
    悲伤的气息在孩童之间弥漫,人人脸上挂着不舍之情。
    “也不知道孟先生这回去了,还会不会回来?”
    “快看快看,有人下来了!怎么是个女子?”
    孟瑞一身青灰色长衫,佝偻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遥遥望见村口挤着的三两顽童。
    孟瑞挥袖,笑得温和:“过会来个人,来我这背《论语》。”
    顷刻,众顽童一哄而散,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孟瑞“嘿嘿”笑了两三声。
    宋令枝来之前,他还在锅灶前帮忙生火,此刻一张脸灰扑扑的,双手还站着烟尘。
    他拱手朝马车中的宋令枝行礼:“娘娘。”
    宋令枝温声:“孟老先生不必多礼,我来这只是想问问……”
    孟瑞抚着长须,长吁短叹:“娘娘是想问陛下罢?”
    日光氤氲,白芷垂手侍立在一旁,不曾倚着马车,自然听不见二人的言语。
    马车内缀有玛瑙玉石,车中铺着青缎软席,宋令枝倚在提花靠背上,眉间轻蹙。
    她冷声:“你都知道些什么?”
    孟瑞无奈笑笑,若是旁人来,他定然是闭口不提。可这是宋令枝……
    旁人或许不知,他却是在宫中实实在在待了那么些时日,自然清楚宋令枝在沈砚心中的份量。
    孟瑞悠悠叹口气:“陛下的身子确实无大碍……”
    宋令枝冷声:“我想听实话,孟老先生若是拿那些官话搪塞我,倒也不必。”
    孟瑞脸色一怔,而后肃然沉下脸:“娘娘,老朽不敢欺瞒娘娘。那夜在宫中,老朽也同陛下说过,那方子万万不可再用。”
    宋令枝凝眉:“只是不吃药,就没事?”
    “这……”
    孟瑞欲言又止,他垂首敛眸,“娘娘,老朽不过一介医官,并无占卦的本事。陛下的身子本就亏空,若是细细调养,倒还有一线转机。可老朽瞧着陛下……”
    孟瑞皱眉,“容老朽说句冒犯的话,老奴瞧着陛下,好像并无此意。”
    ……
    翠璎珠盖八宝车穿过长街,而后在巍峨宫门前停下。
    殿宇精致,檐角上飞檐走兽。
    早先出门时还日光满地,如今天色却灰蒙蒙的,半点日光也无。
    烟青色长空横亘在眼前,不多时,远处雷声大作,瓢泼大雨笼在京城之上。
    御书房上下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廊檐下宫人手持戳灯,遥遥瞧见宋令枝,忙忙福身上前。
    “娘娘,陛下还在仪事。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娘娘还是先去偏殿避避雨。”
    雨雾朦胧,沁凉雨珠顺着檐角往下滚落,少许雨丝摇曳,落在宋令枝脸上。
    她轻声:“陛下还在议事?”
    宫人低垂着脑袋,眼神闪躲,战战兢兢道:“……是、是。”
    她颤巍巍,“娘娘,陛下还在同使臣议事。”
    宋令枝唇角笑意浅淡:“从早上到现在?”
    宫人颤抖着点头,语无伦次:“是、陛下确实一直在御书房。”
    宋令枝气定神闲:“知道了,我在这里等着陛下就是,这里不用你了,下去罢。”
    皇后的话,宫人自然不敢忤逆,颤着眼皮望宋令枝一眼后,又悄声退下。
    大雨倾盆,雨水落在芭蕉树上,满园雨幕晃动。
    白芷垂手侍立在宋令枝身后,满脸担忧:“娘娘,陛下兴许还未忙完,娘娘何不先回宫,待陛下……”
    一语未落,身后紧阖的槅扇木门忽然被人推开。
    沈砚一身金丝滚边象牙白长袍,竹骨伞轻抬,一双墨色眼眸落在雨幕中,清冽冷静。
    白芷一惊,遥遥同沈砚福身行礼。
    宋令枝站在檐下,隔着雨幕,她看见沈砚一步一步朝自己醒来。
    白芷识趣退下,顷刻间乌木长廊上只剩宋令枝和沈砚二人。
    沈砚还站在雨中,朦胧雨幕淅淅沥沥,他轻声,直言不讳:“……见过孟瑞了?”
    乌皮六合靴穿过雨幕,在宋令枝身旁停下。
    竹骨伞落满雨水,雨珠顺着伞面往下,蜿蜒一地。
    宋令枝盯着地上迤逦的水迹片刻,雨珠晶莹剔透,映着二人颀长的身影。
    她声音轻轻,垂首望着地上,目光并未落在沈砚身上。
    “你昨夜……是不是不曾喝醉?”
    那一瞬间沈砚眼中的清亮澄澈并非是宋令枝的错觉,沈砚一直都是清醒的。
    自己关心则乱,还好心将人送回榻上。
    宋令枝愤愤咬牙,当时自己就该转身离开的。
    沈砚不语。
    宋令枝扬起双眸:“昨夜你问我……”
    “宋令枝。”
    低哑声音伴着雨声,点点滴滴落在宋令枝耳边。
    沈砚手指仍握在伞柄上,指骨分明,修长手指泛着白色。
    握着伞柄的力道极重极重。
    沈砚声音低低:“昨夜我喝醉了。”
    他别过脸,避开宋令枝望过来的目光,“夜深了,我送你回宫。”
    竹骨伞倾斜在地上,沈砚刚抬起,忽而又被人牢牢按下。
    宋令枝手掌撑在伞面上,冰凉雨水滑过她手心。
    她低声一笑:“……是吗?”
    步步紧逼,宋令枝掌心压在伞上,不让沈砚移开半分。
    雨水顺着台矶往下,天地万物好像只剩下雨声,檐角下铁马叮咚晃悠,震碎一地的雨声。
    四目相对,二人眼中只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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