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京兆尹只是躺枪,那么永嘉帝在花楼里遇到的那几个官员,被御史弹劾那真是完全不冤。
被陛下逮住逛花楼,还想清清白白当官?呸!必须参他!
另外,陛下是怎么知道花街的?谁给陛下说的那个地方?这样带坏陛下的官员,必须得让他们滚回家去吃自己!
御史们战斗力瞬间爆表。
那怕是和那几个官员关系较好的官员,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出面为他们说话。
主要是这事儿着实跌份,他们不占半分理,御史们火力全开,能扛住的又有几个?他们又不是萧景曜,能够一人单挑整个御史台。
对了!萧阁老!
有人立即向萧景曜求助,“萧阁老——”
萧景曜都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已经出列,直接抛出了一个让双方都停下骂战的新问题,“眼下朝廷税收已然足够充裕,不若免除官妓的税收,也好让她们攒好赎身钱,过几年清净日子。”
朝廷对官妓也收税,甚至在萧景曜还没进行改革之前,一些贫困的地方,交上来的税收之中,官妓交的税占据了不小的份额。
萧景曜先前看不惯这事儿,却没办法立即改变。如今契机来了,萧景曜自然不会放过。
果不其然,萧景曜这话一出,原本还在吵架的两方人马都闭了嘴,开始抒发自己的见解,“臣以为这不妥,官妓每年也能给朝廷一大笔税收,若是免除了,岂不是便宜她们?”
萧景曜却反问,“既然你们担心那样腌臜的地方污了陛下的龙体,又何必留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难不成在京城这块地上,还有让陛下避让的地方?”
这纯粹就是萧景曜在偷换概念用永嘉帝压人了。御史们表示很气愤,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呢?当年你舌战御史台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偏生永嘉帝还凑热闹,严肃点头,“没错!哪有让朕避让的道理?”
永嘉帝都开口了,其他人还能怎么办?只能闭嘴。
其他官员能闭嘴,御史不能,剑指萧景曜,“萧阁老身为户部尚书,就是这样将户部的税收一减再减的吗?”
萧景曜不慌不忙,“她们又还没脱籍,如今各式工厂遍地开花。便是要交税,让她们去做别的营生,将税补上来不也一样?”
要是萧景曜一开始就说让官妓去干别的营生来交税,其他人未必会同意。但萧景曜最先提的是免税,现在再一提换营生交税,那反对的声音就小了许多,至少没有一杆子全打死,又开始继续商议。
反正商议来商议去,你吵我吵,吵个十天半个月出结果都算快。
结果永嘉帝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动不动就往花楼里逛一圈,精准找到熟人同他们打招呼。他这么一逛,京城花楼的生意都做快做不下去了,达官显贵一个个儿全都约好了去寻别的乐子,再不敢在这上头触永嘉帝的霉头。
那没得说,关吧,将她们分去朝廷名下的厂里,让最严厉的嬷嬷盯着,万万不许坏了厂子的风气。倒也算是一种法子。
京城这地儿还不算明显,其他地方,尤其是沿海靠港口那一带,因为商业太过繁华,原本养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女都纷纷走出家门开始自己挣银子。靠自己的手艺挣钱,腰杆子都硬了许多。由此又衍生出各种狗血的家庭纷争,倒让戏剧和话本子多出了许多素材。
总体来看,社会风气更开放了许多,更是因为海外各国的女王和女公爵等事迹的冲击,让一部分人的眼光不自觉地转向了家中的女儿。
当然,也有觉得这是阴阳颠倒牝鸡司晨的,甚至这种想法才是主流。但能有一部分的观念被冲击,产生动摇,已经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官妓们也很感激萧景曜,从地狱逃出来的人,总是更拼命一些。知道萧景曜力排众议让她们用做工挣银子来代替卖身挣来的银子交税后,官妓哪有不努力干活的?
清清白白挣钱,不用迎合各种令人作呕的臭男人,对她们而言,已然是梦中才能有的美事。
谁不希望这个梦做得再久一点呢?
所有人都十分珍惜这个机会,让原本对她们有所微词的女管事都刮目相看。
就是各种自命清高爱风月的才子们扼腕叹息,觉得他们少了红颜知己作伴,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萧景曜只关心朝廷的税收,才不管这些酸腐才子的叽叽歪歪。年底一盘账,很好,税收竟还有多,正好堵住御史的嘴。
至于其他官员心里有意见?有意见也得憋着。朝廷不允许官员狎妓,你们有意见,是想干什么?
没看到先前那些被永嘉帝逮住的倒霉蛋现在都滚回家去吃自己了吗?
有萧景曜这位一言不合就抄家的大佬坐镇户部,今年各地交给户部的账本都特别干净,一丁点手脚都不敢做。都不用萧景曜亲自出马,户部各司的郎中一看账本就乐了。这就是跟着大佬混的好处吗?他们还是先前那样,干一样的活,混一样的日子。结果全程被大佬带飞,现在工作难度骤降,工作量也比往年少得多,简直想给萧景曜磕个头。
这么个神仙上峰,必须好好供着!
萧景曜今年也很轻松,各地账本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库房的银子,萧景曜当年破了库银被盗案之后,库房的守兵就安分多了,再也没出现过库银被盗事件。又因为土豆红薯等高产作物的出现,又有摊丁入亩永不加赋的承诺,各地户籍都迎来一次暴涨。原来的隐户都带着一家老小前去官府上了户籍,成了官府在册的正经老百姓,名下的田地也一并登记好。仔细一算,户部不管是钱粮还是人口方面,政绩都直线上升,嗖嗖嗖就破了原本胡阁老任户部尚书时的最高记录。
要是别人,或许要担心这会不会冒犯了胡阁老,让胡阁老心生不快。但萧景曜完全没有这个烦恼,胡阁老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两人私下更是交情匪浅。从萧景曜崭露头角开始,胡阁老就一直将萧景曜视为他自己最看好的后辈,早在正宁帝还在的时候,胡阁老就已经透露过想让萧景曜接手户部的想法。现在看到萧景曜真的接任他成了户部尚书,又做出了这么漂亮的成绩,胡阁老只有高兴的份。
谁会记恨家中小辈政绩比自己还好呢?那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胡阁老和萧景曜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一直是将萧景曜视为家中子侄的。
或者说,当初看好萧景曜的那批人,都是拿他当家中子侄看待。
萧景曜的官运如此亨通,除了他自身实力足够过硬之外,也有这些大佬的功劳。
这份运气一直常伴萧景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国运存在,自打萧景曜入阁后,大齐一直风调雨顺,大灾完全没有,小灾虽有,各地直接就处理好了,没有闹出任何乱子。大齐在海外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许多国家看到大齐教化馆为隔壁国家带来的变化之后,纷纷派使臣团前来大齐,请求大齐也在他们国家建立教化馆,他们也想学习大齐的礼仪文化。隔壁国家学了那套礼仪之后,简直大变样。王室的尊贵威严显露得淋漓尽致。他们也想拥有!
对此,萧景曜的态度都是你们尽管来,大齐的教谕多得很,绝对能让你们享受到礼仪带来的快乐!
别的不说,卫生环境都能高出隔壁邻居好几个档次。怪不得现在前来大齐求大齐去他们那儿建教化馆的国家越来越多,纯属是隔壁邻居的变化太明显,这一波广告效果太好,大齐礼仪之邦的美名响彻世界!
看到这样万国来朝的场面,萧景曜都忍不住脑洞大开,以后会不会有文人写本有关于海外之人前来东土取经之类的著作。想想都觉得有趣。
现在文人也诗兴大发,受到的外来冲击有点多,知晓了那么多海外之事,简单了解了各国的风土人情,能不让他们诗兴大发吗?
萧景曜看着文人们出了一本又一本的诗集,都想为后世的学生哀叹。那些诗集萧景曜也看过,摸着良心讲,质量非常不错,几乎每本都有能入选课本的佳作名篇。反正后世学生背就完事儿。
就是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回路是如何曲折,明明萧景曜并没有去参加他们诗会,也没写过任何关于海外的诗词,但这帮家伙仿佛都商量好了似的,在诗集的序中全都特地提到了萧景曜,都说要不是萧景曜一力主张开海禁,现在大齐也没有这般万国来朝,名震寰宇的无限风光。
萧景曜:谢得很好,下次别谢了。后世学生看到这一篇篇序估计又要拴q住了。到时候一提诗歌的时代背景和创作环境……萧景曜都能想象出后世学生的哀嚎,怎么老是你!
想到那个画面,萧景曜就愉悦地又多干了一碗饭。
随着大齐和海外各国的来往逐渐频繁,大齐官员对出海也没有那么抗拒。有些年轻人甚至就是奔着鸿胪寺而去,毛遂自荐前去海外教化馆当教谕。
让萧景曜意外的是,主动出海的,还有长大后被永嘉帝封为宁郡王的先太子遗孤。
宁郡王和太子也算是交情不错,永嘉帝十分照顾这个侄子,太子当然也会同他亲近。小汤包这个太子伴读,对宁郡王同样不陌生。
见萧景曜意外,小汤包可算是抖起来了,得意洋洋地望着萧景曜,眉毛都快飞到脑袋后面了,“我知道!他有时候同太子相处时,还有些别扭呢!”
萧景曜秒懂。
太子也懂,但他们的情意也是真的,太子依然依依不舍地为宁郡王送行,宁郡王看着这个堂弟,心中感慨万千,若是没有出岔子,原本皇太孙的位置……
宁郡王对着满脸不舍的太子爽朗一笑,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小声道:“我曾经嫉妒过你,但我更清楚,我们是兄弟。海外之国,我帮你看着,他日你若是想要一展雄心壮志,海外还有堂哥在!”
太子笑弯了眼,“大哥最厉害!”
萧景曜和永嘉帝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欣慰之色。
胡阁老撑着病体看到这一幕,蓦地泪如雨下,“先帝若是能看到这个场面,不知该多欢喜。他最爱看一家人和和睦睦,手足情深。”
萧景曜和永嘉帝都沉默下来,眼中隐隐有水光浮现。
胡阁老上前拍了拍萧景曜的肩膀,“我老啦,李首辅去年去见了先帝,我怕是也快要去和他们团聚啦。所幸我这些年也算是勤勤恳恳,当首辅时,没让大齐在我手里走下坡路,在地下见了先帝,也面上有光。未来,就得看你啦!”
说完,胡阁老不等萧景曜拒绝,又目光温和地看向永嘉帝,“陛下做的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好,先帝一定非常骄傲,他有您这样的继承人。”
“悼仁太子同样会骄傲,他最关心的弟弟,长成了这般雄才大略的帝王。”
永嘉帝一怔,而后眼圈一红,“我……我以后,也算是有底气去见大哥和父皇了。”
胡阁老笑着拍了拍永嘉帝的手背,“陛下是所有人的骄傲。古往今来的帝王,能达到陛下这帮功绩的,屈指可数。”
“明君贤臣,能生在这个时代,是所有能臣的幸运。”
胡阁老说着,又打趣萧景曜,“不过碰上了你,又是他们的大不幸。多少能臣在你面前都黯然失色,好在老夫比你早生几十年!”
萧景曜无奈摇头。
永嘉帝却狠狠点头,“胡阁老说得对!”
“既然如此,那臣致仕后,首辅之位……”
“自然该是景曜来当!”永嘉帝毫不犹豫就做了决定。
永嘉十年,萧景曜成为大齐首辅,再次刷新首辅年纪,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辅。
大齐历史上最灿烂夺目,精彩纷呈的巅峰,就此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