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很顺利。沉拂砚麻醉药效未过,但霍骠和陆长翮随时可以进去看她。
霍骠拔腿就冲过去,到了门口猛地顿住。
陆长翮差点儿撞他背上,“二少干嘛呢?进去啊。”他也着急瞧瞧沉拂砚。
“我、我不敢……我怕。”霍骠目光有些散涣,说话磕磕巴巴,整个人明显不在状态。
“怕?”陆长翮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患得患失的样子,一时愣住,“你怕什么?”
霍骠喉结滚动,“怕她生气,不肯原谅我。”
陆长翮看着他,神情很复杂,轻声道,“她正睡着,什么都不知道。”用力捏了捏他的肩骨,“她会原谅你的。但你得耐心点儿。”自杀是需要很大勇气的。陆长翮不敢想象,那个十几岁的娇滴滴的女孩儿是以一种什么心情,亲手割破自己的皮肉血管。
霍骠慢慢点头,“我会的,我一定不再让她伤心。”
二人进去后,病房里的医生和护士都识相地一一避开。
霍骠搬了张椅子坐在床头的位置,一言不发注视沉拂砚。
少女安静地躺在床上。因失血过多,本就白净的脸跟冰雪一样皙透,身上穿着白色的病号服,小臂缠着白色的纱布,看上去分外圣洁,也分外柔弱可怜。
霍骠视线一触到她受伤的手腕,瞳孔像被刺痛般急剧收缩,尖锐的痛意从他自己的手臂密密地蔓延至心脏。
他心如刀绞,心情忐忑又矛盾,既盼着沉拂砚尽快苏醒,又害怕她醒过来后的反应。
沉拂砚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霍骠。毕竟他一直守在床边儿,半步都没离开过。
她的眼神非常清澈,又清又冷,寒星一般美得摄人心魄,却让霍骠心底发凉。
他猛地站起来,“砚砚——”
“我以为自己这段时间只是情绪低落,原来我真的是疯了。我竟然为了你这样的男人自杀。”
说完,沉拂砚将脸转去床的内侧,不再看霍骠一眼。
霍骠怔愣住,过了几秒,突然用力捂住脸。
看来她的心病是痊愈了。
那个甜甜地对他说,我也爱霍骠的天真的小姑娘,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
……
沉拂砚的情况,只需要留院观察24-48小时就可以出院。
第三日,霍骠提出想接沉拂砚回家休养,沉拂砚没理他。事实上,除了刚醒来时对霍骠说了那两句戳心的话,她再没跟任何人说过一个字。
她不表态,霍骠也不敢自作主张。沉拂砚住的是VIP特需套房,足够敞阔,霍骠干脆跟着住下,哪儿也不去,每日陪着她。
数日之后。
霍骠给沉拂砚喂完午饭,又细心地帮她拭去嘴角的汤汁,站起来,正打算把碗筷交给门外的手下清洗。
“霍骠。”沉拂砚叫住他。
霍骠以为自己听错了,低头瞪着她,脸上有些茫然。
沉拂砚继续说,“我要出院。”
“砚砚,”霍骠又惊又喜,他不奢望沉拂砚这么快原谅自己,她一丁点儿态度的软化已能让他激动不已,将手上的东西往桌上随便一丢,扑到床沿去抓她的手,“好,我让人来收拾一下,咱们下午就回家。”
沉拂砚摇头拒绝,“我不去你家。”却任凭霍骠将自己双手紧紧攥在掌心不放。
霍骠被她搞得一颗心七上八下,“那,砚砚想去哪儿?”
“我要住自己的家。”
沉宅。霍骠眉心一动,垂下眼梢。
沉拂砚在浅水湾的房子里试图自杀,他能理解她心里留有阴影,短时间内不想踏足伤心地。霍骠对沉宅同样抵触甚深。自打在美国寻回沉拂砚,已过去大半年,但他从没有一刻忘记,沉拂砚正是被她哥沉吞墨从沉宅悄无声息地带走。
“砚砚,”他不愿惹沉拂砚不快,揉着她细嫩的小手,柔声劝道,“你刚动过手术,身体还比较虚弱。咱们去一个远离尘嚣的地方住两个月散散心?那里没有商店,没有车辆,没有拥挤的人流,只有山水、花草、和虫鸟,空气清新,环境幽静。你说好不好?”
霍骠说的是他在乡下山谷里的一套村屋。那儿原本是霍家一处避难所,也就是所谓的安全屋。霍家以前设有大量隐秘的藏身之所,以躲避仇家或警方的追查。后来社团由黑转白,大部分安全屋便逐渐荒废拆除了。
霍骠选了风景最佳的一处,把整条山村都买下来,自建了一栋三层的大别墅。屋宇远离市区,四周没有其他住户,确实非常僻静。
沉拂砚抽回手,躺下转过头。
霍骠神色一黯,好脾气地哄,“如果你一定要——” 差点儿失去她,现在霍骠没有什么不能妥协的了。
“不要让那么多人跟着,我不想见外人。”沉拂砚低声说。
霍骠眉心松开,连连点头,反应过来她看不见,忙提声答应,“谁都不带,就咱们俩。我亲自照顾你。”保镖可以守在山林外面,一日三餐的饭菜送进村子,不靠近别墅,他出去取。沉拂砚也就撞不见其他的人。
霍骠离开病房。沉拂砚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张寸长的小纸条,指尖儿摩挲了几下熟悉的字迹,把纸条撕碎,用一张餐巾纸包起来,揉得皱皱巴巴,跟其他脏了的餐纸一块儿扔进垃圾桶。
霍骠带沉拂砚去乡下度假。他俩抵达前,早有人提前几日将别墅精心修葺了一遍,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
沉拂砚身体仍十分虚弱,她很少说话,一天里大部分时间卧床休养。
霍骠只要能看着她,伴着她,已觉心内无比安宁满足。
“宝贝儿,还是去阳台透透气儿?”霍骠瞥一眼腕表,快到饭点了。
沉拂砚没有拒绝。
霍骠拿条柔软的毯子将她裹住,抱去阳台的躺椅。
他们的卧室在别墅顶层,可以鸟瞰整个山谷的风景。这里远离人群,植物野蛮生长,大片丛林葱茏如盖,那种油润浓郁的绿,彷佛是能流动的。大自然鬼斧神工之美让人心旷神怡。沉拂砚每每看得出神。
霍骠帮她掖了掖毛毯,又将几缕散落的额发捋到她耳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定睛看了几眼,按捺下亲吻的冲动,直起身往外走,“我去拿午饭,很快回来。”
“霍骠。”
霍骠立刻转身,“嗯?”
沉拂砚朝他招手,“你过来。”
霍骠几步折返,俯下腰,怜爱地揉她发顶,“怎的了?砚砚还需要什么?”
沉拂砚仰颈,唇在他脸颊蜻蜓点水般略碰了碰。
霍骠一下子僵住,“砚砚,”嗓音发颤,不敢置信,“你、你是不是……”
“我不怪你了。你别再难过。”沉拂砚接过他的话,小臂举起一点儿,似乎想去摸摸他的脸,不知怎的,又顿住,五根青葱似的手指蜷进掌心。
霍骠一把攥过她的小手,用力贴向自己脸颊,漆眸深邃如海,专注无比地睇视她。
良久,轻声问出一句,“那砚砚还喜欢霍骠吗?”
沉拂砚也在看他,眼神有些涣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霍骠以为她不会回答。
“喜欢的。”她点头,却将脸微侧往一旁,不忍心再看他脸上的神情。
霍骠慢慢屈膝坐到地上,胳膊环抱她的腰,额头抵在她小腹的位置,臂肌块块虬凸,越收越紧。
衣料渐渐被洇湿,沉拂砚轻轻吸着气,忍了又忍,终于咬着唇低下头瞥向他。
霍骠将脸埋在她腹部,肩膀剧烈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