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雨接过她披风,垂着头:“是,前些时候刚传入时严重些,近来张佐史和胡番头一直在查禁,已好多了。”
舜音默然,没再问下去。
晚间没了大风,似乎也没那般寒凉了。
舜音梳洗一净,拢着外衫走向主屋,里面灯火通明,烧着炭火,有身影走动,刚一进门,两名侍女自内走出,向她见礼,而后退出去,关上了门。
她回头往里看,穆长洲身上已换过袍衫,坐在案后,面前堆着厚厚的文书,是刚刚两名侍女送入的。
他手里拿了一份,抬头朝她看来,说:“张君奉命人送来的军务。”
舜音走近,在他身旁坐下,打量他脸。
他脸浸在灯火里,抿着薄唇,脸上沉然肃静,只眼底在光暗处,似压着一丝不可见的黑涌。
文书看得很快,穆长洲放下最后一份,一手如往常般在她腰后揽了揽:“忽然流言四起,想必他们很快就会有所动作……”
舜音被揽得靠向他,伸出手臂,攀住他颈。
穆长洲话一停,看着她。
舜音在灯火里的眼睫轻轻掀起,另一条手臂也攀住他,脸缓缓贴近,胸口渐渐起伏快了,唇就快贴上他:“让他们来好了,我们不是已及时返回了?”
就如他之前突然亲她一样,她也想打断他。
穆长洲唇上被她低语时的双唇轻轻擦过,呼吸一紧,手臂一下将她揽紧,低头覆了上去。
舜音收拢手臂,搂在他颈边,他已亲到她右耳,低低问:“今日你可是吃味了?”
顿时反应过来他是在说阎会真,舜音松开手臂,否认说:“没有,她也只是为阎家维护你罢了。”
穆长洲将她拉回去:“我看你分明有。”
舜音一惊,人忽被他抱着站起,紧跟着被他就近按去了榻上。
外衫滑落,穆长洲一手伸入,亲上来时,传出另一手解去束带的轻响,他故意在她颈边问:“若她是为自己维护我呢?”
舜音心思全在他手指上,如有一阵一阵的暗潮被牵引,流转过去,额角止不住轻跳,稳着声说:“那我搬出总管夫人之名来压她?”
穆长洲手一顿,忽又更沉地压了上来,气息滚热:“我就知道你在意。”
舜音猛然一晃,一把搂紧他,浑身几乎一麻,听见他在耳边的低语——
早知阎会真对他没那意思,刚才的话就是故意惹她承认的……
舜音也早看出阎会真没那意思,当时却真有丝丝缕缕的在意,分明她更想搬出总管夫人的名号去压那些传播流言的人,此时浑身如已陷入热潮,什么也顾不上去想了,反而像是被他打断了思绪。
衣未尽,人已紧贴,一声一声气息渐急。
穆长洲覆着她,逆着灯火看不清脸上神情,唯有周身沉然,似比过去任何时候都紧绷。
舜音快攀不住他肩,一手滑去他臂上,摸到他紧实臂侧留下的几道刀疤,又按到他身前那些伤疤上,忽的手指一缩,抿住唇,咬紧牙关。
穆长洲一俯身,堵来她唇上,猛然以舌挤开她唇。
舜音顿时逸出一声轻吟,又全被他吞去,呼吸已快来不及,右耳听见他的沉喘。
沉喘渐急,她身也晃急,眼前灯火已碎,昏黄晕散。
许久没有这般狂肆,如烈风劲摧柔草,怒洋掀波拍浪。
舜音揽紧他,忍不住微微启唇,一口接一口地换气。
终于衣带尽落,舜音忽被抱起,竟一丝凉意也没有,四肢滚烫,心口处更烫,急跳如撞。
穆长洲一言不发,身绷更沉,直至又一下贴来堵住她唇,抑制住一声低哼。
她心口一空,背上隐隐一麻,只能手臂环紧攀牢他,已然快没了力气……
后半夜,房中灯火暗了,只剩了一盏。
舜音睁开眼,才发现自睡了过去,正躺在床上,身搭锦被。
身侧无人,她翻过身,看见床边坐着的身影。
穆长洲披着袍衫坐着,不知是睡是醒。
他先前已不只浪荡了,定是故意的,她本想打断他,反倒被他有意打断了。
舜音坐起身。
刚一动,穆长洲已转头,眼看着她:“我还以为你该一觉睡至天明了。”
舜音盯着他脸看了一瞬,忽而倾身靠近,双手捂住他耳:“你耳力太好了,往后不该听的少听。”
穆长洲一动不动,看着她灯火里明艳的脸,自己为她捂耳时,也没想过还会有被她捂耳的一日,胸膛里陡然一热:“没事,这点手段根本不算什么。”他一伸手,又抱住她,声不觉低哑,“不还有你在陪着……”
舜音心猛一跳,被他又按着躺倒。
身前霎时又热,她稳着鼻息,抵上他,忽而环住他颈,昂头迎去,唇贴上他胸前的伤疤。
右耳边气息忽沉,腰上手臂一下箍紧,穆长洲瞬间压来,似再没了松开她的打算。
第一百零一章
急切的马蹄声踏过大街, 张君奉快马加鞭,一路赶到府门外时,不过朝阳刚刚升起。
府门打开, 昌风领着几个随从走出来,见他赶来, 行礼问:“佐史一早前来, 可是要见总管?”
“这还用问?”张君奉口气很急, 刚要下马,听见又来了一阵快马蹄声,转头就见胡孛儿扬鞭打马奔来。
“快,我也要见总管!”刚一停下, 胡孛儿就嚷嚷。
昌风拦一下:“总管早有吩咐,马上便出来。”
二人不禁齐齐一愣,看向府门。
只片刻,门内走出了熟悉的如松身影。
穆长洲一身苍锦袍衫,圆领紧扣, 走出来时, 手里已拿了佩刀和长弓,站定后看了府门外二人一眼:“即刻便往军营。”
张君奉诧异:“总管怎知我们是来请你往军营的?”
“他们必然是有异动了。”穆长洲压着眉目, “否则又何需传出那些来动摇人心?”
胡孛儿正因那流言有气, 马上就要开路:“那快走吧!”
穆长洲脚步没动,先回头看了眼府门。
昌风已去将马牵了过来,却有两匹。
府门内紧跟着走出舜音的身影,她束了男子发髻,身上穿了件深黛圆领袍衫, 外罩披风,出来看了眼穆长洲, 轻轻点头。
穆长洲走近一步,身挡着她,不动声色地伸手入她披风,在她腰间一按,摸到了袍衫里的软甲,手收回来,才说:“可以走了。”说完转身去阶下牵了自己的马,一边将旁边的马缰递去。
舜音抚着披风遮掩了一下,又看他一眼,走近接了马缰,踩镫上去。
将要走,昌风请示了一件小事:“总管和夫人此去,恐短日内难回,府门匾额至今还未更换,是否要换成‘总管府’?”
穆长洲抬头扫去一眼:“不必了。”
他翻身上马,扯一下身旁舜音手里的马缰,往前而行。
张君奉和胡孛儿眼看着他们一并在眼前策马过去,总算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显然这回也要带着夫人了。
舜音昨夜就已与穆长洲说好,最后被拥着沉沉睡去前,她伏在他颈边说:“出府时要带上我,这次休想再独留我做后路。”
穆长洲在她耳边回:“自然,我也少不了你。”
如今既然要出府应敌,自然会同行。
一路直往东城门,沿途没见多少百姓,城中似乎一夜之间就沉静了下来。
城头之上,守军层层,一丝声音也无,兵戈在投下的阳光里反射出阵阵寒光。
舜音策马出城时,目光扫过,只觉他们早已防范,看去身旁,大概他去长安前就做过交代了。
耗时不多,已然驰马到了军营,几人下马走入。
营中马嘶兵立,一片肃然。大帐之前站着一列身着短衣的斥候,都是舜音临去长安前派出去的。
穆长洲携刀持弓,当先走去大帐门口:“报吧。”
为首的斥候抱拳:“两面都探到了调兵动向,但尚未有后面的动静。”
舜音紧跟在侧,听了不语,暗自思索了一下。
张君奉忍不住看了看她,到此时还诧异她安排调动了斥候,跟着道:“正是先前夫人派了他们出去,昨日新带回了这消息,才知两面已有了异动,今早才赶去要见总管。”
穆长洲立即往里,进了大帐:“传军令,所有军营随时听调。”
胡孛儿连忙大嗓门地应了一声。
舜音跟着走入帐中,站去他身前:“再调一支斥候给我。”
穆长洲看她:“你想自己领人去?”
舜音点头:“此时他们暂无后续动静,更应及时去探。”
穆长洲只想了一瞬,转头朝外说:“将斥候营领将叫来。”
外面兵卒应声而去。
他自怀间摸出一块鱼符,抓着舜音的手,塞入她手中:“整个斥候营都由你调遣。”
舜音一怔:“你要将他们都交给我?”
穆长洲唇边轻牵:“你与我并肩应战,难道不该交给你?”
舜音眼一动,握紧手中鱼符:“该。”
穆长洲笑意加深,又瞬间敛去:“要小心。”
舜音抓住他一只手,按去自己腰间,让他摸到腰间藏着的匕首,贴近一步,动着唇形,说了句话。
穆长洲放了心,手在她腰上摩挲收回,点点头。
舜音才退开,转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