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有风沙起,穿过石窗入了木若的眼睛。
“呜~~”
隔着女孩不停揉弄眼睛的手,邬川看到那里有些红肿。
他伸手欲拉开那只手,“别太用力揉了,小心感染,弄不出来就用清水冲。”
女孩侧身躲开了,疼痛让她语气有几分急躁,“别,我自己来”。
男人收回了手。
眼睛里的异物感和不适,让木若克制不住地流泪,泪水的流动渐渐把那些沙子带到了眼角,木若弄了好几次,还是有残留。
默叹一声,男人还是伸出手,轻轻把她那只手拿开了,这次女孩没再拒绝。
指腹在她眼下抚过,把那些沙子带了出来,男人又轻轻对着眼角吹了吹,终于消失的异物感和微凉的风让木若好受了许多,脸颊的泪也被轻轻抚去。
指腹扫过,女孩肌肤柔嫩娇软,让人舍不得挪开,但他还是及时收回了手。
前面就是一个出口。
古城城顶。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M市的初见,一路打闹相处,陪她去医院的那个凌晨,还是拉萨城下追随少女一路叩首的目光……
城顶是一片空地,四周围了一圈结实高厚的土石墙,大概叁米来高,两道门分别嵌在东西两面墙内。
头顶云卷云舒,周清海和洛雨在顶上吹风,此刻只有他们两人。
“周清海你有女朋友吗?”
洛雨坐在墙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休息,四方高墙挡住了她的视野,目光所及的活物只有这个人,她便生出了逗他的心思。
男人眉眼一弯,“怎么,想让我当男朋友?”
“如果我说想,你就愿意?”
少女挑眉,嘴角轻扬,“不过还是算了,万一你脚踏几只船,那我可亏大发了。”
男人低笑,“那你踏回来呗。”
“不要,浪费我时间。寻找和斡旋,都要耗费精力。”
“no strings attached?”
“嗯哼。that'll be better, perhaps.”
出藏进疆,又是许多关口检查,一关接一关,一项接一项,好几个地方还禁飞,无人机只能老老实实呆在车里。
接车的是周清海的同学,陶光,还有他刚领证的妻子。
女人骨骼漂亮高鼻梁大眼睛,典型的西域美人相,却不是x省人。
也和丈夫一样,Q大本硕,言行举止中透露出的涵养风度,不难看出家境不凡。
学识可以靠自己后天弥补,但有些东西,需要几十年耳濡目染的熏陶和大量金钱时间的培养才能沉淀下来,成为她们对内不断升华自我的基石,也是对外展现人格魅力的一面。
在这一点,木若自愧不如。
当晚在饭桌上,木若才知道这个陶光居然是丘禾集团的小公子。
陶家从商,丘禾集团,x省大户,传闻家族子弟并不从政。
好像陶光算是挥出了第一棒。
作为x省第一大财团,丘禾集团由上个世纪还只是名复员军人的汉族人陶隆石创办,那时还叫丘禾工贸。
陶隆石是那个年代的高中生,在那个国内许多人饭都不一定能吃饱的年代,已经算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作为穷裁缝的儿子,家里还有六个弟弟妹妹,陶隆石的商业之路,全靠自己一砖一瓦搭建,当然还有他妻子的家族势力。后来两个儿子继承家业,发展扩张合并重组,丘禾集团问世,涉猎能源开发,房地产业,汽车服务。
跨国经营,说是民企之光,也不为过。
往来无白丁。
木若突然想到这句话。
种花国土大,每块土地都有自己的生存形式,没法一概而论,得去历练,要想真正站稳脚跟,除了背后势力的支撑,亲自把大半个种花跑一遍,下放乡野村落,辗转各个地级辖区武装部街道办,是常事。
只是木若没想到陶光居然选择P省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自古官商不分家,丘禾集团,几代经营啊,巨大的财富,这背后水又有多深。
对太过深入的政治话题不感兴趣,木若没再偷听,专心听这边女士们的谈话。
“我觉得你们那段时间出的新品不错,改掉了之前那种苦涩的口感,更加香腻了。”
“研发部的功劳,这两款推出之前没少加班。”
“姐你之前在财务岗?”
“法务,本科会计法学双学位。”
听了几句,木若也加入进来。
“夏澜姐你在漂亮国工作过?”
“对,XX总部”,女人喝了口果汁,“呆了两年又回到s市,现在在锡太律师事务所。”
“锡太啊,之前长城吾汇上市案找的是你们?”
“对,我在律所接的第一个案子。”
木若皱眉,“可我记得长城吾汇是我大二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完成上市的,夏澜姐你不是才比我们大叁岁么,怎么……?”
夏澜笑,“怎么会只大叁岁,我比陶光他们还大几岁呢。”
旁边又有女声插进来,“当年在Q大,陶光为了追她可是下了一番功夫,后面人去了美国,熬过两年异国才修成正果。”
“我还以为你和我们差不多大,又那么漂亮。”
“看着年轻罢了”,女人笑,“不过木若你怎么突然提到长城吾汇?”
女孩笑,“这个啊,是我大叁的时候,有一次做科技企的哈佛框架课堂pre,最开始就找了它,结果翻来覆去找数据也只勉强凑够两年,只好选了另一家东南亚的科技企,只是美股上市,之前又没怎么了解,确实不如长城吾汇做起来顺手。”
种花老牌民间高科技企业蛮,从小用他家的货,国内媒体大大小小的报道,让木若在听到这个选题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了它。
旁边有女人在笑,是那个刚才插话的女人,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
“我上学时也是这样,due和pre满天飞,工作后又到处见投资人经销商,好不容易事业平稳了,女儿出生后,工作和家庭的平衡又是新的学问。”
“姐你都有孩子啦?”洛雨吃惊。
“可不,叁十好几了诶,不小了,我女儿都两岁了。”
木若笑,“真看不出。”
女人又说,“这些年,我在银行界的好些女性朋友都选择了辞职回归家庭,我有时还挺羡慕她们,不过没办法,我得养家糊口。”
她丈夫在B大任教。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像穿着橡胶鞋底的鞋走路。如果我老公的收入比我高很多,我确实也会选择在他的事业上投资,回报率更高。”
家庭的经营和个人的发展,向来难以抉择。
不结婚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将自己扯入这个糟心事里,自由自在不好?
那时的木若这样天真的想,就像面前这个女人曾经也这么骄傲地想过。
可是现实,终究不是纸上谈兵,小城镇里抵不过世俗,大城市里逃不掉职位升迁背后对女性套上的婚姻枷锁潜规则。
还有,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至死的孤独。
婚姻是另一种形式的捆绑型陪伴,虽说谁都不能指望谁来永远填补自己内心的空缺,但在最疲惫的时候,身边有这么一个可以靠着的人,会比自己独自硬扛要好很多。
很多时候,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