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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冬叹了口气,拽着临春倒回床上:“怎么可能?”
    临春也长长呼了口气,眼睛盯着那一盏明晃晃的大灯,又闭了闭。
    她伸手把灯关了。
    临冬支着上半身问:“怎么关啦?”
    临春即便听不见也能想到对方说的什么,她拽了拽临冬的手臂,把人拉回身边。
    夜里突然来了这么一段插曲,两人的睡意像蛋黄似的,被一筷子搅散。
    临春侧身挨着临冬的小臂,感受到女孩子温热的皮肤和呼吸,刚才过快的心跳一点点恢复正常。
    而临冬平躺了会儿,也侧身面朝她:“明天姐夫还来接我吗?”
    临春回了回神,也握住临冬的手,安慰性地拍拍,没有说话。
    临冬知道她听不见,不过本来也就没想着得到回应。
    “我听有人说姐夫要和大姐离婚,我怕大姐离婚。”
    临春感受到耳边呼出来的热气,抬手环住她的肩膀:“没…事。”
    “我总花他们的钱。”临冬哽咽着声音,把脸埋进临春的怀里,“我也不想去医院。”
    女孩儿的肩膀很窄,蜷缩起来不过一拃宽。
    临春轻轻捋着她的后背,感受着脊背传来的轻微颤抖。
    “没…事,”她磕磕绊绊地重复着,“没…事。”
    “我上网查了,尿毒症都活不到十年,”临冬眼泪湿了一片枕头,吐出来呼吸带着水汽,“大姐带我去透析根本就是浪费钱…”
    临春听不见,但多半也知道说的是什么。
    能惹她们掉眼泪的事情统共就那几件,她没办法,只能抱紧妹妹,重复着安慰。
    窄床薄被,两个温热的生命相互依偎。
    她们是海中的溺水者,也是彼此唯一能抓住的的浮木。
    飘飘摇摇,一夜难眠。
    隔天,临春被枕边震动的闹钟叫醒。
    床上只有她一人,临冬已经起来了。
    家里的家具不多,基本都是二手柜子,和从废品站捡来后改造的桌椅。
    临冬手巧,喜欢用毛线编一些垫子护具,或者巴掌大的针织玩偶。
    门前桌边都挂着几个,给简陋的家里镶进去一些五颜六色的温暖。
    客厅里放着一张木制八仙桌,上面搁着两小碗白米稀饭和一叠咸菜。
    厨房里,临冬正在水池边踮着脚刷锅。
    临春还没洗漱,乱糟糟顶着一头乌发。
    她走过去,顺手把锅接过来,胯骨往旁边顶开临冬。
    临冬脚跟踩实,甩甩手上的水笑着跑开了。
    今天周六,一中高三正常上课。
    临春过了个街道,刚好看见大姐和姐夫一起过来。
    她的眼睛一亮,笑着小跑过去,和对方打了招呼。
    “姐!夫!好!”
    这三个字她喊得字正腔圆,私下里练了不少时间。
    梁峻侧身朝她看过去。
    男人身材魁梧,肩宽个高,长了一副不苟言笑的国字脸。
    即便身上穿着便服,但腰背挺得直,一招眼看去就知道是个练家子的。
    小镇地小人也不多,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和公安局打过交道。
    梁峻在桐绍有点威信,临夏一个女人能把饭馆开起来,有一部分也是因为他。
    不过这样的男人,面对妻子的妹妹也还是非常和蔼的。
    他手上还提着水果,对临春说:“慢点走。”
    “你跑什么?”临夏唠叨一句,再抬手替临春正了正衣领,“看车。”
    两人关系好像还挺好,临春连忙点头:“嗯嗯。”
    “今天你自己在学校吃。”临夏塞给她一张十块的纸币。
    临春偷偷看了眼梁峻,临夏又斥责道:“我给你钱你看他干什么?”
    梁峻笑了笑:“拿着吧。”
    和两人告别后,临春先顺路去了趟书店。
    距离上课的时间还早,这个时候百货大街里的菜市刚起。
    买菜卖菜的人来来往往,路边堆着的都是刚从菜地里过来的小摊小贩。
    成捆的花生还沾着泥,南瓜辣椒都挂着水。
    农村最不缺新鲜蔬菜,每个人嘴里吆喝着贩卖,热闹非凡。
    只是临春最不喜欢走这样的路。
    她听不见声,车铃或者喊声都听不见。
    即便挨着路边走,前前后后都得注意,不然很容易就磕着碰着,自己被凶还不占理。
    一路艰难到达书店,大门敞着,顾伯已经起了。
    临春拉着边牧去后院溜达,意外看见顾伯正坐在他的小菜园里抽烟。
    灰色的烟顺着头顶一蓬一蓬往上跳,晨风从远处吹来,散了那一抹暗色的雾。
    边牧跑过去蹭他的小腿,顾轻白摸摸小狗脑袋,回头看她。
    临春走到他的身边蹲下,打着手势问:{怎么了?}
    就这几天,她能看出来顾伯心情不好,就连平时不沾的烟酒如今都沾了一个。
    顾轻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天已经亮了,可云里没光,看不见太阳。
    厚重的云层叠在一起,被风推了又推,始终没被推开。
    两人并肩发了会儿呆,顾伯偏头看向临春:“快七点了。”
    -
    临春牵着边牧跑去学校,遇见路边卖茶叶蛋的老奶奶。
    对方有点自来熟,看临春过来了,挥挥手招呼她,问要不要吃鸡蛋。
    临春捏着兜里的钱,挪着步子过去。
    人还没到跟前,卤料和茶包的咸香味就混在风里扑她一脸,鸡蛋卧在膝盖高的炭火小锅里,正“咕嘟咕嘟”炖得入味。
    旁边另一个炉子上蒸着玉米和豆包,上面用塑料布和棉布盖了半截,以免落灰。
    茶叶蛋五毛一个,临春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舍得买。
    她摇了摇头,又看老奶奶说了一句:“今天要下雨,你穿少啦!”
    到了教室,临春拿出英语课本背单词。
    半道上突然想到什么,又转头看看蒋以声的板凳。
    虽然还是旧的,但的确换了一个。
    昨天对方揍完人连晚自习都没上,应该也没被后续找麻烦。
    正想得出神,却没发现正主已经走到了桌边。
    蒋以声奇怪地看了临春一眼,似乎对她盯着自己的凳子发呆有些奇怪。
    临春大清早就闹个大红脸,动了动唇,也不知道能解释点什么。
    好在蒋以声并未寻根究底,把手上拎着的东西放在桌上就坐了下来。
    临春尴尬得眼神乱飘,却惊讶地发现蒋以声搁在桌上的东西是四颗的茶叶蛋。
    是香喷喷、热乎乎的茶叶蛋。
    临春咽了口口水。
    “咕咚”一声,她听不见。
    蒋以声沉默片刻,尝试着把茶叶蛋往她那边推推。
    临春瞪大眼睛,转头看着蒋以声。
    像是十分不敢置信。
    蒋以声:“……”
    他干脆又把茶叶蛋重新拿回来。
    临春觉得自己有点丢人,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竟然盯着别人的早饭咽口水。
    她决定不再去看。
    然而早自习过去了,蒋以声没动那四个茶叶蛋。第一节课过去了,蒋以声还是没动那四个茶叶蛋。第二节下课的大课间,茶叶蛋完全凉了下来。
    临春实在忍不住,给他递过去一张纸条。
    【你不吃吗?】
    蒋以声看着那张纸条沉默。
    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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