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叶可卿再次睁开眼。
她的身体正蜷缩在冰凉冷硬的地上,身周传来一下下不容忽视的剧痛。
她正在挨揍。
“我就说她是装死。”混混又狠狠踹了一脚。
“好哇你个小乞丐,打不疼你是吧?都给我使劲踹。”
叶可卿闷哼一声,笑话,她要是乞丐,除非这京城成了乞丐帮。
“住手!”一道雄浑的男声从远处呵斥。
这三个混混拔腿就跑,叶可卿咬着牙抬头,恨恨地记住这群瘪三的模样,改日她要百倍奉还。
一名青衣捕快匆匆追了过来,皱眉看了一眼混混逃跑的方向,就把目光落在叶可卿身上。
他似乎有些嫌弃,一脸冷硬地伸出手把她提起来。
叶可卿堪堪站稳,发现自己的视线只到男人大腿的高度。
她猛然低头一看,身上穿了一件破烂衣服,浑身都是泥。
别说捕快嫌弃,她也觉得……天塌了……
“小乞丐,你怎么被打了?”捕快大叔佝偻着腰,关切地问她。
叶可卿呆愣在原地,还没消化过来。
“被打傻了,话都不会说了?”捕快名叫青阳安康,正好巡逻到此,他尽量放轻柔了声音,“你还有父母亲人吗,要不要我送你去慈幼局?那里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孩子。”
叶可卿除了钱别无长处,如今陡然身份变幻,莫名其妙进了一名乞丐的身体,心里翻江倒海,天崩地裂。
她之前看过一本游记里提过,村子里某个女子死后,头七那日突然坐了起来,从前的事一概不记得,自称是另外之人。
村里人都说她借尸还魂,要一把火烧了她。
所以,她现在难道就是借尸还魂?
叶可卿回过神来,忙不迭道:“我不要去慈幼局。”
慈幼局是朝廷收容孤儿的机构,但她不是孤儿,她有家。
捕快松了口气,嘀咕一声:“还好不是个哑巴。”
“按本朝规定,没有亲人的孤儿必须去慈幼局,你有父母吗?”
“这是什么老皇历了,我记得嘉承四年就改了这规定,孤儿若不愿去慈幼局就可不去,需另寻收养的人家。”小乞丐虽然被揍得鼻青脸肿,说起话来倒中气十足。
见青阳安康沉默了一瞬,叶可卿刚辨出几分不对劲,便听见这位大叔道:“你是说明年改了?”
“……”
明年?
叶可卿整个蒙了,雄赳赳的眼睛显露出一丝迷茫。
所以,现在是嘉承三年,她还没出生?
叶可卿出生在嘉承四年,也就是说,她爹娘都还活着,爷爷也还活着。
“大叔,那个……叶年裕你知道吗?”叶可卿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生怕惊醒了发现这是一个梦。
捕快虽有疑惑,依然点了点头。
叶可卿的心跳动得更加剧烈,她不可置信地再问:“你真的知道?”
捕快又点了点头。
叶可卿被激动之情冲昏了头脑:“他是我爷爷。”
捕快默了一瞬:“叶老爷经常施粥,不少小豆芽都叫他一声叶爷爷……你还是跟我去慈幼局吧。”
“我说真的,我是叶天光的女儿,你把我爹叫来也行。”
这倒是新鲜,叶天光不是个乐善好施的,这小乞丐竟然还知道他,不过这叶天光常年流连花丛,有个私生女流落在外也不一定,但是好像叶天光的年纪有点……
“真的,你带我找他,他肯定认我。”
捕快暗忖,不让她死了这条心估摸着不会心甘情愿地去慈幼局,就算去了难保不会逃跑。
“行,我带你找他,若是不认你,你就跟我去慈幼局。”
“捕快大叔,您真是个好人!”
青阳捕快带着叶可卿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座大宅门口,她兴冲冲大喊:“就是这里。”
捕快没说什么,上前就要敲门。
“等等。”叶可卿出言阻止,然后拿起身上干净些的布料擦了擦脸,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忽略那身打扮倒是有几分娇憨。
“好了,你敲吧。”
青阳安康心想,倒是个穷讲究的。
铛铛铛——
朱红色大门被扣响,叶可卿的心也随着这声音被提了起来。
“青阳捕快,可是有事?”
开门的门房还是熟人,不过要年轻十几岁,她心定了几分,喜上眉梢问:“张叔,叶老爷在吗?”
“谁是你叔叔?我才十七。”张富贵一脸不悦。
“张……哥……”叶可卿反应过来以后,从牙齿缝里憋出来这俩字。好你个没眼色的张富贵,你姑奶奶回来了你还甩脸色,活该看一辈子房门。
“张兄弟实不相瞒,这位小姑娘自称是你家少爷的女儿,兹事体大,还望通传一声。”关键时候还得是青阳安康出马。
“这……”张富贵这才狐疑地打量起小姑娘,他嘴角一抽,要不是青阳捕快亲自带着人上门,他都要怀疑是来讹人的,“搞错了吧……”
青阳安康摸了摸眼皮,有些挂不住脸,“啊……那个,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妥当,万一呢,呵呵,万一呢。”
“老爷不在,我去请少爷,青阳捕快稍等片刻。”张富贵打开房门把两个人带到厅里。
叶可卿跟回到自己家一样,习惯性地就要往椅子上坐,可是青阳捕快却不认同。
“咳……”他冲叶可卿使了个眼色。
叶可卿僵在原地。
好吧,她现在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
第三章 见到爹爹
叶天光坐在花园里的观景亭,穿一身石青色湖绸素面袍,环佩叮当,墨色长发束起,戴了一顶嵌玉银冠,一身风流倜傥,正闭着眼一晃一晃,听着那带着面纱的女子奏曲,好不惬意。
“少爷,少爷,青阳捕快带着您的孩子上门认亲来了。”
张富贵的声音不仅有着急还有惊奇。
叶天光睁开了桃花眼,那双含情的眼里先是闪过难以置信,然后变成了慌乱。
没错,连他自己也觉得是不是他遗落在外的种。
哪个该死的女人?
美人手指按住琴弦,错愕的目光朝叶天光看去。
“既然公子有事,抚儿便不打扰了。”琴抚是乐坊的,叶天光是她的常客,现在横空出世个孩子,叫他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只能无奈着人送送她。
叶天光火烧屁股地往厅堂跑去,一路提着衣摆,把扇子别在脖子后边,还未站定便问:“哪儿呢,孩子?”
叶可卿一时竟然有些近乡情怯。
她紧紧地捏着褴褛破旧的衣服,站在叶天光面前,打量这个丰神俊逸的男人。
一声“爹”,从未冲眼前人喊过,哽咽在了咽喉。
她的爹死得早,据说在她未出生之前就死了,爷爷本就只生了他一个,也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把年纪也得一个人撑起叶家。
而爹的英年早逝便造成了叶家在爷爷去世后没有男丁的尴尬局面,远房亲戚虎视眈眈。
齐管家有些话说得没错,如果没有赘婿给她撑起叶家,按朝廷律例,整个叶家她都得拱手让人。
她在打量叶天光的时候,叶天光也在看她,他上上下下把她看了几遍,逐渐皱起了眉头。
随后叶天光一脸见鬼地指着自己,拔高了声音问青阳捕快。
“我的孩子?”
青阳捕快犹豫了一下:“……是,她说你是她爹。”
“哈?”叶天光无语道,“我说,这小乞丐胡闹,你个当捕快的也跟着胡闹,小爷我才十七岁,要有孩子……等等我算算,也最多一岁吧……”
“……”
青阳捕快内心腹诽:并不想知道你多少岁有这种事情。
“爹爹……”
叶可卿伸出手拽住叶天光的衣摆,抬头仰望,目露孺慕,打断了他的话。
叶天光低头凶狠地瞪她一眼,别乱攀亲戚。
随后,他嫌弃地用扇子挑开叶可卿的手,看着衣摆上黑乎乎的手印,沉默了一瞬,咬牙开口:“哪里来的小叫花子,还不给爷撵出去。”
青阳安康皱起了眉头,拉起叶可卿的手要走。
叶可卿却突然死死抱住叶天光的腿。
“爹爹,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真的是你的女儿,你小名叫豚豚,爷爷一直这样叫你……”
“住口,小叫化子,我不管你哪儿听来的这些,想做我女儿,下辈子好好研究投胎这门学问。”
叶天光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已经忍耐到了极致,他不好过多责备青阳捕快,只能冲着小孩撒气。
就是因为她,他好不容易邀请到了琴抚姑娘,今日还没有待上一首完整的曲子,更别说一亲芳泽,就全被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