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晴雪抵住阿娘肩膀处:“阿娘,我是不是任性了?我就是觉得万一成亲了,阿爹过两三年又会过问孩子的事,可我根本没这个打算,索性就这么拖着。”
再说天地广阔,她还想着去看看,现在就已经很好很好了,她什么都有了。过犹不及的道理她是知道的,她只要保证她和阿娘这辈子能安稳舒心到老就行了。
“没。”萧洛兰摇头:“不想要就不要,而且宫里医疗也不好。”她凝视着她的女儿:“我只想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晚上。
萧洛兰发现周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知道他是被女儿的话冲击到了。
周绪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气,先前他还说晴雪以后要是生个女儿,定和夫人像,现在这个念想没了,他预想的给乖女儿的孩子弄的那些封号赏赐也没了用武之处。
萧洛兰浅浅的打了个哈欠。
周绪忽然起身坐在床边,低头亲了亲夫人:“夫人你先睡,我去办一件事。”
萧洛兰还没来得及叫他,这人就大步出去了,像是有急事的样子,等萧洛兰披好大氅,推门一看,外面白茫茫,大雪一片。
冬雪将暖炉递给娘娘。
萧洛兰仰头看着清辉雪夜,鹅毛大雪飘洒到她的脸上,她随后提着一盏宫灯去找周郎。
最后。
萧洛兰是在奉先殿里找到了他。
这座庞大的建筑群是祖宗庙,以供后人供奉祭祀的,萧洛兰一一看过那些牌位,现在还没有他们,周绪给祖宗上了香,转头看着夫人,烛火摇晃,他轻声道。
“你说我弄个空白小牌位给晴雪怎么样?就在我们牌位的中间,三个连在一起。”
“让她也享受供奉,这样到了地下,她就不是孤身一人了,还能永享国祀。”
萧洛兰望着烛火常燃,安静肃穆的奉先殿,感觉脸颊一凉。
明明是迷信至极的话,周郎却说的一脸认真,萧洛兰不知不觉泪湿一片,生前死后,她和他在一起,若是女儿也能在一起就好了。
“可以吗?”
萧洛兰一眼望过去,没有公主入庙这样的先例。
周绪走过去,握着夫人微凉的手,微微一笑:“我是皇帝啊。”
他们两人坐在奉先殿的台阶上依偎在一起,周绪忽然想到了相濡以沫这个词,近几年,他经常感觉时间过得好快,一不留神,就快老了,可夫人还是让他如此心动。
“等再过几年,我们就出宫游玩。”周绪带着愧疚保证道,他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忙,夫人也为国家操劳了很多,这个大周盛世是他和夫人一起缔造的。
萧洛兰弯眸一笑,眼眸里满是细碎的温柔和欢喜:“好啊。”
细雪下,两人恩爱白头。
第354章 《正文完结》
“这就是沧海啊。”
萧晴雪眺望远方, 心情激荡,他们现在在碣石山上,远处便是波澜壮阔, 一望无际的大海,现在正是夏季, 海风吹来, 碧海苍空, 水天一色, 风景正好, 令人心旷神怡,海浪拍打岩石,空气水润冰凉,驱散了酷暑。
“阿木, 快点过来, 我们去下面玩玩。”萧晴雪招呼道, 拓跋木看了看树木茂盛的林间小道, 夏日草木疯长,小道绿荫浓浓,长长的一条土路歪歪扭扭的流向下方,这座碣石山看起来不大,山路却不怎么好走。
“晴雪,上来吧。”
拓跋木蹲下身, 扭头道, 灿烂的日光下, 拓跋木成熟俊美的脸多了几分温吞的笑意, 眉骨愈发深邃, 浓密的睫毛下, 眼睛好似一颗荡漾着水波的深蓝色宝石。
萧晴雪被晃了一下,她忽然从大石头上蹦跳下来,刚刚好落在阿木宽阔的背上。
拓跋木稳稳当当的轻松起身,上山时,就是他背着晴雪上来的,猝不及防,脸突然被掐了一下,拓跋木微疑惑的看着他的娘子,一脸无辜。
萧晴雪贴着阿木耳边说道:“笑得那么好看,以后多笑笑。”
拓跋木愣了一下,脸瞬间红了,他背着晴雪,一步一步下山,金色的卷发在太阳下金灿灿的,萧晴雪扑在上面,好似也感受到了阳光,阿木背上真舒服,萧晴雪成亲之后就带着阿木四处游玩度蜜月了,她的封地广陵那边有专人打理,廉大郎更是她封地里干活的一把好手,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很少要她操心。
“等会我们去沙滩上玩,找找贝壳,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珍珠?”萧晴雪搂着阿木脖子,和他说道。
“珠崖郡那边的贝壳有珍珠,以后我们可以去珠崖郡。”拓跋木顿了顿,扬起一个少年气的灿烂笑容:“想去哪里都可以。”
“行啊,正好看看光夷州那边怎么样了。”萧晴雪高兴道,朝廷分派了很多官员治理光夷,萧晴雪期待他们的成果,又想到一事:“玩一会之后我们就去昌黎县和阿娘他们汇合,到时你记得提醒我啊。”
“好。”拓跋木笑着答应。
皇后娘娘和陛下也一同和他们游玩。
昌黎县,萧洛兰惊喜又惊讶的看着霜儿娘子,时隔很多年,萧洛兰起初没有认出她,她和周郎在昌黎县逛着玩,进入了一家颇有名气的书肆,听见了天籁般的琴音后,萧洛兰才将书店主人和霜儿娘子画上等号。
严霜儿也是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险些叫出声,她看着眼前依旧美丽温柔,气质不俗的萧娘子,又看向她身边威严冷面的老爷,又是激动又是慌张,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自己的书肆琴坊里遇到圣上和皇后娘娘,急急忙忙的从琴边起身。
“不必多礼了,我和夫人只想像普通人一样,出来游玩。 ”周绪坐下来,制止了严霜儿即将叫出的称呼。
严霜儿还是拘谨的不得了,甚至是胆战心惊,她奉上茶水给圣上和娘娘,至今仍觉得不可置信。
萧洛兰遇到很多年前的故人,也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她,她看了看清雅的书肆,温声道:“这是你自己开的书店吗?”
严霜儿先行了个礼,慢慢的回道:“回娘娘的话,这间垂文书肆,我已经开两三年了,还兼卖一些我制作的乐谱。”
“那很不错啊。”萧洛兰笑起来。
严霜儿大着胆子看着皇后娘娘,接触她温暖真诚的笑容时,半生心酸让她眼角微红,前半生的那些奢望,她死也没想过可以实现,比如脱离贱籍,哪怕现在生活比以前相比清苦了好多,但严霜儿却尝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踏实,天下大赦时,她们那些人终于幸运了一回,不再是贱籍之人了,犹如挣脱了铁链枷锁,一朝自由,不复牢笼。
严霜儿笑中带泪,真心感谢道:“奴能有今天皆仰赖圣上和娘娘的恩泽,永不敢忘。”
“刚好今天我们没带钱,霜儿娘子请我们吃顿饭如何?”萧洛兰道。
“求之不得,就去我家吧。”严霜儿立刻笑起来:“不过我手艺不好,恐坏了娘娘兴致,到时我去请县里有名的厨娘来家中做饭,娘娘喜欢吃什么,尽和我说。”
萧洛兰望着热情大方的霜儿娘子,点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于是等萧晴雪找来,就看到阿爹和阿娘在小户人家吃饭,房屋靠近衙门街道,家家户户都飘起了饭香。
一顿饭完毕后,萧洛兰和霜儿娘子告辞,霜儿娘子脱离贱籍后,不想再留在洛阳,洛阳令萧公对她们这些可怜的女子也多有善待,给了路引等物,待到了昌黎县这边,她就和丑奴儿定居了下来,等办了女户后,严霜儿就开了一家书店养活自己,丑奴儿这些年一直跟在她身边,也识了些字,嫁了个好人家。
这次游玩的意外之喜让萧洛兰在昌黎县多呆了半月,临走时,萧洛兰留下这些天花费的银钱,和周郎离开了。
女儿和阿木去度蜜月了,她和周郎则向幽州方向出发,一路游山玩水,就是辛苦远在长安的慎之了。
等到阆歌,萧洛兰顿时有种回到家的感觉,浑身都轻松自在了,在皇宫,她的确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但她总觉得不自由。
“回来这么开心。”周绪正在钓鱼,他看着夫人,笑纹深深:“早知道我们先不去郑鱼心那了,直接回阆歌玩会再去。”
“鱼心那里也很好玩啊,况且,何进还俗和鱼心喜结连理也算大事,我们去吃了一回喜宴,不亏,不亏。”萧洛兰就坐在周郎身边,日子久了,他们两人经常密不可分的在一起,他挨着她,她也挨着他,一高一低的肩头挨着肩头。
他们在阆歌的北号山这边,北号山这里还有个俪水山庄,萧洛兰也是许久没来了。
小潭幽绿森森,风一起,吹皱满池水,波光粼粼,不远处就是山洞,听周郎说,里面有发光的岩石。
山间清幽,萧洛兰冷不丁的听见一声古怪的啼哭声从那山洞里传来,吓了一跳。
周绪哈哈大笑,搂着夫人肩膀:“莫怕,莫怕,是大鲵之声。”
萧洛兰拍了拍心口,想起陈年旧事,又是故地重游,讶异道:“该不会是那条大鲵吧?它居然还在?”
“听着声音,好像是的。”周绪收起鱼竿,仔细一算,如果真是那条大鲵,至少活了十五年了。
“走,我们过去看看。”周绪道。
待到了洞口,阴风阵阵,寒气逼人,周绪将身上的长袍披到夫人身上,蹲身道:“山洞河底石子多滑,小心摔倒,夫人上来。”
萧洛兰披着衣袍,站在干燥的一块石头上,看了看洞里,有微光透过来,她摇了摇头,拉着周郎的手,道:“既然有危险,不如先回去让山庄里的人过来,替我们看看。”
她握着他的手,不让他进去。
周绪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只是一点小水坑罢了,背夫人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万一滑倒了怎么办?”萧洛兰轻瞪了周郎一眼,她不想冒险,近几年,周郎身体也不是一如既往像以前那样好的。
“真的能背。”周绪强调:“不会摔的,夫人信我。”
萧洛兰摇头。
周绪干脆坐在夫人站着的大石头上,不走了,他忽的声音低沉道:“夫人不信我了?”
萧洛兰感到头大,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她这是为了他身体着想,万一摔了可怎办?又不是什么大事,完全可以让管家过来看看,他们用不着冒险。
周绪叹了口气,浓浓的失落溢于言表。
萧洛兰的心忽的一刺痛,再没了坚持。
周绪刚想再说什么,夫人就轻轻的趴在了他背上。
“行了,走吧,你要是摔了。”萧洛兰想撂狠话,可没舍得,最后只道:“就换我背你出来了。”
周绪笑起来,胸膛震动,笑声回荡在山洞里,山洞顶端的钟乳石美轮美奂,水珠滴滴答答落在水面上,周绪一边走,一边笑:“一切皆有赖夫人了。”
洞内磷石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黑暗,萧洛兰只听见周郎走动在水流之间的声音,然后就感觉自己被放在了一处岩石凸起处,她刚坐好,就看见周郎弯腰,手从水里迅速的抓了一条黑乎乎的长条东西,竟像粗蛇一般!
而后,娃娃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类似儿童哭啼,叫的尤为凄厉。。
“居然这么大了。”周绪直起身,打量着手里的大鲵,啧啧称奇,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将这条大鲵凑近了看,钳着大鲵的手越来越紧,大鲵叫声愈发尖厉。
周绪将这条大鲵带了出来。
萧洛兰感觉周郎很高兴。
周绪出去后,拧干下摆水分:“听说大鲵有长寿之效,不知是真是假?”
萧洛兰看了看那条娃娃鱼,它的确很大,现在萎靡不振,正在嘤嘤叫着。
“我与夫人一起吃。”周绪道。
萧洛兰望着周郎鬓发处的白霜,最后点了点头,柔声道:“好。”
周绪拎着大鲵坐在夫人身边,黄昏悠悠,倦鸟归巢,大鲵叫的愈发可怜,半条尾巴拖在水里,轻轻拍打,周绪低头看着这个小东西,水面倒影中,夫人依偎在他肩头,往事窜上心头,其实夫人不喜欢吃这个,而他年轻时,对大鲵的诸多传闻和长寿功效,也从未信过。
如今…
周绪松开手,将那条大鲵放了。
萧洛兰一惊,伸手就要去抓。
周绪握住夫人的手。
萧洛兰看着他。
周绪释然的笑了笑:“不用抓了,我想明白了,只是一条鱼,哪有那么神奇,它就是一条鱼。”他声音很轻,略有自嘲道:“英明了一辈子,老了,老了,倒让夫人看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