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思哲沉默了一会儿,问:“这孩子真是我的吗?”
张桂仙拧起细眉,带出几分蛮横,语气却还算软和:“你这是什么意思?自从遇见你,我就再也没有搭理过别的男人,为这没少挨老板娘的骂。这孩子不是你的,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她说着,假模假样地哭了起来:“你也别慌,我知道这个孩子不能要,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我哪里配得上你?要不这样,你出点儿医药费,我找个小诊所,悄悄把孩子流掉……”
她低头摸着小腹,满脸愁苦:“要怪只怪这孩子不会投胎,怎么找了我这样的妈,你这样的爸?”
林昭回过神,一边为张桂仙的精湛演技感到震撼,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旧手机,打开录音键。
雷思哲的脸色渐渐缓和,捏了捏张桂仙的手,抱她坐在腿上。
铁床发出“嘎吱”一声轻响,往下陷了陷。
林昭心里一惊,本能地抬起手护住庄青楠,形成个近乎搂抱的姿势。
“我就是问一句,你至于哭成这样吗?”雷思哲拿出哄女人的本事,又是亲张桂仙的脸,又是摸她丰满的胳膊,心思在几秒钟里转了不知道多少圈,“桂仙,我是真的喜欢你,没考虑过什么配不配,也没有嫌弃过你。”
“我家的情况你知道,我老婆生闺女的时候落下病根,不能再生了,我们的感情也越来越淡,不怕你笑话,我现在看见她就烦。再说,这男人要是没个儿子继承香火,受再多人尊敬、赚再多钱都没什么意思。”他温柔地看着张桂仙,说出令她始料未及的话,“谁说这孩子不能要?你要是能给我生个带把的胖小子,我为你离婚都行。”
张桂仙在心里大骂雷思哲滑头,脸上却不敢带出来,干笑道:“生儿生女,我说了可不算,要是再生个女儿怎么办?”
“等月份大点儿,去诊所做个B超查一查,如果真的是女婴,再打掉也不迟嘛。”雷思哲把张桂仙按到床上,动作越来越不规矩,“到时候我多给你点营养费,亏待不了你。”
张桂仙暗暗叫苦。
她可没孩子给他。
看这情况,她还得结结实实地装几个月,再伪造一张B超检查单,才能糊弄过去。
两个人干柴烈火,没多久就亲热起来,女人的叫声和男人的喘气声混合在一起,床板“嘎吱嘎吱”乱晃,好像马上就要散架。
庄青楠紧张地屏住呼吸,感觉到林昭越凑越近,脑海里警铃大作。
她害怕刺激到林昭,不敢和他对视,把脸别向床外,肩膀也跟着偏过去,后颈渗出汗水。
林昭挡在半空中的手轻飘飘地落下,覆住庄青楠的耳朵。
他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不知道他的脸和脖颈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只知道捂紧她的耳朵,隔绝所有的污言秽语。
她不该听这些。
他不能让她听这些。
庄青楠怔了怔,为自己的多思多疑感到愧疚,不再拒绝林昭的靠近,抬起右手垫在脑袋下面,捂住另一只耳朵。
她安安静静地一动不动,像是进入了酣甜的梦乡。
林昭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空出来的那条手臂以扭曲的姿势绕过庄青楠的头颅,抵在冷硬的床腿上,没多久就麻得失去知觉。
时间流逝得很慢,又好像一眨眼就到了黄昏。
等雷思哲和张桂仙相拥着睡熟,房间重归寂静,林昭才大着胆子从床的另一边爬出来。
他示意庄青楠先出去,甩了甩酸麻的胳膊,借着夕阳的余晖,从各个角度拍摄对方的高清床照。
紧接着,他又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掀开被子,给雷思哲的重点部位拍了几张特写。
庄青楠和林昭逃离险境,走在僻静的小路上,彼此都感到说不出的痛快。
“阿昭,谢谢你。”庄青楠唇角微翘,大方道谢。
“谢什么?”林昭“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很高兴你来找我,也很乐意帮龚雨出气。”
通过这次合作,林昭奇异地度过别扭期,和庄青楠再度亲近起来。
更准确的说法,是更加亲近。
他朦朦胧胧地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好感远远超过朋友关系,却不敢过早挑破。
反正他和她尚未成年,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两天后,雷思哲的不雅照出现在铜山高中的光荣榜、校长办公室门口和学校的走廊上,引起轩然大波。
听说,雷思哲和妻女所住的家属楼,更是重灾区。
当然,林昭贴心地用黑色签字笔把张桂仙的面部涂黑,保护了她的隐私。
与此同时,一个存储着录音的优盘被人匿名投递到雷思哲太太的单位。
龚雨回到学校上课的同一天,雷思哲顶着满脸的抓痕,灰头土脸地过来接受停职处分。
她站在楼上,冷漠地看着曾经深爱的男人低着头、佝着背,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走过教学楼,从口袋里掏出一排牙签糖,用牙齿撕开塑料包装。
手里的糖放得太久,融化又凝固,已经很难完整地剥离出来。
她机械地咬断细细的糖柱,一点一点往嘴里送,包装纸剔不干净,留下难看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迹,牙齿也被黏住,发不出声音。
她就像错误判断天气的花朵,过早地盛放,又过早地凋谢。
庄青楠从身后走近,罕见地伸出手,拍了拍龚雨的肩膀。
她的声音很轻,却给龚雨带来些许温暖:“别难过,都会过去的。”
龚雨闭上眼睛,苍白的脸颊上出现两道浅浅的泪痕。
齐雅娟也走了过来,和庄青楠一起把她夹在中间,小声分享八卦:“听说除了那些照片,还有人往教育局寄举报信,说他经常性侵女学生,是个惯犯,教育局拿他当典型,连着开了几天的会,表示要调查到底。他老婆丢不起这个人,铁了心要跟他离婚,连女儿都不让他见,他跪在家门口又哭又求,好多人看热闹。”
龚雨没说话,无声地哭了一会儿,紧紧牵住她们的手。
又过了几天,失魂落魄的雷思哲喝得酩酊大醉,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忽然被一个黑衣男人截住,连捅好几刀。
他捡回一条命,却伤到脊椎,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对他下手的人,到底是龚雨的家人,还是某个受害者的亲属,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警察四处查访,一直找不到线索,最终不了了之。
雷思哲的父母拉着平板车,带他离开铜山镇的那天早上,没有一个人送他。
这个漫长又寒冷的冬天,终于接近尾声。
春节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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