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蕙萱转过头看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并等待她的吩咐。
一个月了,事情也淡化了,大眾已经能用比较客观的角度来看事情──是解释的时候了。
「蕙萱。」夏芷雨唤着她的名字,并信手关上房门,俐落地于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正如她一贯的作风,「两天后出院,立刻召开记者会。公司已经给你预备好讲稿,记得不要多说……」
之后夏芷雨似乎还说了很多要她注意的事项,她恍惚记得自己不断点头,却是完全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径自在神游太虚。
把往事告诉安成谦之后,她整个人放松了不少。这些年来,她也实在自己一个人藏起来太多太多了,把总是独自承担的压力都说出来,真有种无事一身轻的感觉。
可是如果你问她,这是不是代表她放下谢哲宇了?答案却绝对是否定的。
因为从一开始就说好了。
『言蕙萱小姐,你愿意嫁谢哲宇先生为你的丈夫,敬重他,顺服他,无论贫穷或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与他在一起吗?』
『……我愿意。』
是的,关于那一年,他们说好的永远,她从不曾忘记。
就算他率先背弃了承诺。
她不知道夏芷雨是何时离开的,只知当她回过神时,病房内早已人去楼空,独留一室虚空伴随她。
她不由得苦笑一声。
真傻,其实自她和他离婚之后,她有哪一天不是虚空度过的?那又有何区别呢……
不过该到此为止了。她已经虚耗了太多的光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自怨自艾并不是办法,她要试着过得更好。
因为安成谦说了。
「我不懂这跟你自杀有什么关係。」听完她的叙述后,他说,「我懂你的难过,可是无论是为了他还是你自己也好,你也应该过得更好不是吗?」
「……?」她微侧头,困惑。
「你应该为没有他的未来打拼,或者──虽然我并不很希望,为了将来有一天他能重新喜欢上重生的你,你都有努力活着的必要吧?」
***
英恆娱乐方面非常重视是次记者会,多次透过夏芷雨及助手等人提醒她程序及讲稿等事宜。也难怪,毕竟英恆花了很多金钱和时间培育她,自然不希望付出全都付诸流水。
她个人当然也不希望其演艺生涯就此结束,毕竟,她在演艺圈已经有好段时间,就此与它阔别,她也实在不甘心。
于记者会中的发言,将会左右大眾对她的接纳程度,同时影响她的未来。
在保姆车上,夏芷雨仍是一派轻松的神态,而她本人看着窗外的风景,看似平静,心却随着车而飞驰。
公司给她的讲稿,自然不可能据实以告,当中含糊其词,把有可能会洩露她身份的关键词全都隐去,只留下一些懺悔、懊恼之类的道歉词,希望对社会大眾动之以情。
她并不介意这些,却不由自主地想到谢哲宇。他会知道吗?自己自杀的真正原因?
他从来都是懂她的,儘管并不了解得透彻。那么,他会了解到这一层吗?
一个转念,她又在心底无声地笑了──笑得嘲讽。
了解到又如何呢?他现在毕竟已经不爱她了啊!
怎么还没开始努力,便已经开始奢望了呢?
真傻……
胡思乱想间,车子已然驶到记者会现场,夏芷雨不知何时已下了车,会场外镁光灯不断,让她猛然回神。她压低帽沿,尽量低调地进入会场。
甫进会场,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台上,寻找自己的位置,却看到了上方某个座位上,本不应出现于此的男人,她吓得当场止步,少不免引来许多议论。
与此同时,男人似乎也发现了她,随即站起身来,走到台前的麦克风处。
「大家好。」他低沉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会场。虽然知道不该如此,她却还是忍不住迷醉其中。
他的脸孔、他的声音,从来都是她戒不掉的毒癮啊……
「我是谢氏集团现任总裁,谢哲宇。」他微笑,全然不介怀台下眾人回异的脸色,「相信大家一定很奇怪,为何这次记者会,我会在这里、甚至是由我来发言。」
她看到夏芷雨脸色淡然,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芷雨姐似乎并不意外?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深究,谢哲宇已再度发言。台下自然有好些工作人员要上前干涉,却被谢家的手下挡住,无从接近。
「我之所以在这里佔用记者会的时间,是为了向我的前妻,言蕙萱小姐说明一些事。相信大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只是在场见过言小姐的,大概并没有。」他的语气很平稳,不像说故事,更不像告白,让人猜不透他的用意,「但其实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见过言小姐。」
她觉得有点晕眩。
他要公佈真相?为什么?这之于他,有什么好处吗?
还未想到答案,他已经把那句呼之欲出的话宣之于口──
「顏萱,就是言蕙萱,我的前妻。」
全场哗然,镁光灯再度闪起来,对准台上的谢哲宇及台下愕然的她。而她,依旧未能言语。
「既然介绍完毕,那就进入正题吧。」语落,他离开了麦克风,缓步走下台。谢家的手下亦步亦趋地跟着,小心翼翼地挡住周边的工作人员。
最后,他在她面前站定。
他的脸上掛着她最熟悉、也最让她不解的温柔笑容。
「萱萱,回家吧。」
她抬眸看他,没有说话。但知她者如他,他当然明白她复杂的眼神所想表达的意思。
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很爱你。」他依然微笑,说出了那句她一直期待、却又不敢期待的话。
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却被身旁的夏芷雨拉着。她慌乱又疑惑地对上夏芷雨的视线,却只看到后者眼中的恬静。那份恬静轻易地安抚了她,也让她重新冷静下来,继续聆听他的话。
「萱萱,安成谦说过,你一直不相信我还很爱你。我不怪你,因为那是依莎贝拉还有你的病情催逼你的。」
听到「病情」二字,她全身一颤,差点要挣脱夏芷雨逃离现场。
「不要紧张。」他弯身,笑着吻吻她的脸颊,一如昔日的宠溺,「我不会因为你的病就不爱你──何况,是我的疏忽才会造就你的病。」
说着,他忽然就地跪了下来,吓得她瞪大了眼睛,反射性地要伸手扶他起来,他却甩开了她。
「萱萱……嫁给我好吗?给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婚姻,再一次的机会。」
闻言,自踏进会场后始终保持沉默的她终于大哭出声,整个身子扑前就抱住了还跪在地上的他。
「我有不点头的理由吗?」她的声音有点哽咽,但还是听得出当中的调皮成份。谢哲宇微微一笑,闭上眼睛,也伸出手来回拥她。
他的萱萱,终于回到了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