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这样漫无目的的找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跃过几个殿后,她就已经开始心灰意冷。
从屋顶上跳下来,她放弃了今晚的搜寻。一个人走在被白雪掩盖的御花园间,雪白的腊梅开得正是茂盛,她有心驻足,拉低一段枝条细细欣赏。
突然,似乎是从前方传来阵阵舞剑的声音,时远时近,时断时续。
是谁会在这么冷的夜中舞剑?她不禁有些好奇。
循声而去,她穿过一株株盛开的梅花,终于在一接近宫殿的溪边,看到一抹月白色的修长身影。
看身段,那许是一位年约二十的年轻男子,手持长剑,步如游龙穿梭,划剑时,周围嘶嘶风破,宛如白蛇吐信,就像一首诗中描述的那般: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看着好是英姿飒爽。
真的很美!
风千雪第一次见能把剑舞得这么美的!
她忍不住再走近一些,试图看清那人的面庞,但又不想被他发现。拨开挡在最前的梅枝,借着淡淡的月光,她定睛看,险些叫了出来。
那样顷长的身姿,还有那线条分明的轮廓,稍不注意,还以为那人是南若寒。可他却戴着面具,和月色一样的银狐面具,遮盖了大半张脸,只在接近嘴唇的地方露出一小块来。
还在震惊,那人突然单膝跪下,一手重重捂着胸口,大声咳嗽,看着几乎要咳出血来。
刚刚的英姿骤然不见,他手撑着剑,身子却阵阵颤抖,仿佛正遭受一场莫大的痛苦。
风千雪见状,也不顾后果,冒然从梅林飞出,跃至那人跟前。
许是发现有人,男子微微抬头,看到她后猛地起身躲闪。可她手也不慢,身子一倾,即刻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回手一甩,欲用剑气将她弹开,可她竟自己转了方向,伸出一手抛出披帛。他见状,下意识举手挥剑想要扫开披帛,却没想她身子又转,尖锐的剑锋差点就从她的头顶划下。她蓦地一惊,刚想躲避,却听他倒抽了口凉气,猛一收手,只听“嘶”的一声,披帛前端瞬间碎裂成片。她怔,若不是他刚刚及时回手,恐怕她就要像刚刚的披帛那般下场。
好险!
吐气间,她估摸着他必不会伤她,于是双腿一软,作势往他怀中跌去,就在他要搀扶的时候,她的手在不经意间碰上他的腕部。
“让我替你把一把脉!”她低声要求。
他发觉上当,于是手腕一转,竟抽出另一只手扯过她的腰带,“唰”的一下,绸缎松了。
她“啊”的惊呼,慌张的护住自己差点要滑落的衣物,他却趁机向后飞跃,不出几秒,便已在夜中消失。
“哎!真是好心没好报了!”风千雪有些恼羞成怒,快速整理了自己。
这人到底是谁?交手时她总觉得并不陌生,而且……
而且,在她接近他的时候,她又闻到了一种类似某种植物的淡淡香气,那味道,真的和紫荆有些相似。
难道除了南若寒,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身上拥有同样的味道?
风千雪朝他消失的方向再追了几步,前方,毅然屹立着一座雄伟的宫殿,她干脆跃起,跳到那座殿前。
“永和殿?”她抬头,看到了正门口上的三个大字。
四周都是重兵把守,她已经无法在上前接近一步,只能后退。
不知这永和殿里,住的是何许人也?她本想问问前方看守的士兵,但又觉得这样唐突去问不太合适,于是决定先回殿内问问宫女。想罢,她即刻动身离去。
而此时的咏春殿内,烛光似是燃了许久,琴声也从某处隐隐传来。熟悉的曲调,熟悉的旋律,远远的,风千雪就知道是谁来了。
夜洛尘今夜换了一身素白,拨弦的时候,腕部轻抬,从袖口内隐约露出些许柔和的碧蓝,裹在素白的外衣里面,似有几分神秘。
风千雪走入殿门,顺着蜿蜒的鹅卵石路来到院内,就看到了他。
她有丝丝的欣喜,或许把刚才所见之事拿来问他,知道的答案会更确切!
“洛尘,你知道我刚刚看到谁吗?我看到一个戴着面具舞剑的男人!皇宫里,居然还有人能戴着面具走出来的?你知道那是谁吗?”她总是那么迫不及待。
夜洛尘的琴声忽然停了,抬起眸来静静看她。
淡雅的雪裙看上去总是那么轻薄,可她精致的小脸却是白里透红,一点也不像会受冻的样子。此刻,她一双盈盈如秋水的美目正期盼的看着他,是那么急切的想从他口中知道答案。
他有些踟蹰,但还是不得不再泼她一盆冷水:“过几天是圣上寿辰,宫内正排演一支名叫《兰陵王》的舞曲,里面所有的人都要戴着面具舞剑,所以你看到的,很可能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是这样吗?
风千雪果然有些失望。可看那身姿,剑舞得出神入化,收放自如,就是用来御敌都难以抵挡,这样的招式,居然是用来表演的?
她有些将信将疑,却没再出声。
突然,只听嘶嘶风声,夜洛尘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剑,在院中也极尽姿态的舞着。飞起的剑花宛如银蛇,扑闪着,穿梭着。时而在空中化做蛟龙,时而在地上形如鱼游,一招一式,也极为完美。
风千雪看得痴了,忍不住加入其中,从他手中夺过长剑,用自己学过的雪国剑法,舞得雪花纷飞。
正兴头时,突然唰唰飞来尖刀,仿佛警告一般,凶狠的插入雪中,唯露刀柄竖在雪面。
“是谁!”风千雪想要追去,却被夜洛尘蓦地拦住。
“别追!”
风千雪转头,疑惑的看着他。看这手法,和之前他们在凤坡村时遇到的应该是同一批人。究竟是谁,在皇宫内也敢肆无忌惮的对他出手?
她静静的等着,可他的答案,也总是那么出乎意料。
“是二皇子的人!”
她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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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感非常喜欢的一个章节,因为某人终于现身了!不过在描写某人舞剑的时候,感甚觉词穷,总觉得用自己的文字很难描写到满意的境界,于是借用了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并序》。原文是这样的: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以后又再描写某人舞剑的时候,我在原文的基础上稍作了改动,到时候亲们见了再说罢!对了,昨天感把前面发的十几个章节都稍作了些修改,增减了一些细节,亲们原来看过的感兴趣可以回头瞄瞄,不过大体还是不变的。
☆、第二十章 入殿等候
翌日清晨,风千雪早早起身,和昨天一样,按时到翔龙殿给轩澈帝把脉。却没想,又见到大皇子南炎熙。
南炎熙这个长子,听说比二皇子也大不了多少。两人的母亲都是轩澈帝的妃子,受孕的时间也非常接近,只是两妃子的身份地位相差较为悬殊,所以,朝中大臣才会分派,对两位皇子持有不同的态度。
然而,风千雪却对这个大皇子,不怎么喜欢。自她进来那刻,她就感到他灼灼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身上,像是将她在脑中从里到外扒光了一般。
“风姑娘,自昨天起,父皇喝了你下的汤药,感觉精神比原先好了很多。神医不愧是神医啊!”南炎熙非常奉承的赞到。
风千雪笑笑,“我昨日下的只是引药,今天开始想用正药。但我看了御药房,似乎没有我想用的药。不知这宫内还有哪些地方还能存药?”
“是什么药连御药房都没有?”南炎熙不解,回头看了看夜洛尘。
夜洛尘是下朝后和南炎熙一起来的,自过来后就一直低头抚琴,只有在风千雪刚进来时,抬头望了一眼。
“小七你知不知道?”见他似乎没有反应,南炎熙又问。
“在下不知。”他微微一笑,依然优雅的抚弄琴弦,奏着他的新曲《画堂春》。
南炎熙又朝风千雪望去。
“是地脉。”她一边回答一边用笔在纸上写着药方,“这是一种生长在白皑山‘地突灵泉’中的珍品。形似水仙,三茎六叶,色呈深碧。而在三茎环拱的正中央,伸出一条如玉的碧茎,百年也见不到几次。若常人服之,可以祛病延年,若练武人服之,更是功力精进,驻颜益寿。”
“地脉?我们真没有这种药么?”南炎熙又转头看夜洛尘。
“没有。原本,我想找的就是这药。”夜洛尘终于停了琴音。
风千雪听闻,放下了手中的纸笔,面前的方子她已经写了一半,但缺药的话,她就得换方子了。
“听说二皇子自己有一间药室,不知那里会不会……”一旁的宫女突然插嘴,可她话没说完就已发觉不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苍白。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南炎熙凶狠的瞪她,起身抬脚就想往她身上踹去,然夜洛尘却用余光朝风千雪望了一眼。
那宫女的话果然让风千雪一双杏眼都亮了起来,这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她一定不能让它这样错过!
“那我就去找二皇子问问!”她迫不及待的拉着依然跪在地上的宫女转身就走,也不管这屋内的人是否持有异议,她的目的,此时已经变得正大光明。
南炎熙急急朝夜洛尘使了眼色,可直到风千雪身影消失殆尽,夜洛尘还是坐着没动。
“你什么意思……”南炎熙甩了袖子,脸色暗到极点。
夜洛尘抚琴的手又再次动了,“她一定要去,我也是无法拦住她的。”
南炎熙怒瞪他,鼻腔“哼”了一声,出门去了。
再说风千雪,有宫女带路,去找二皇子就变得容易许多。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最终来到的,会是昨晚她最后看到的地方。
永和殿?
居然是永和殿!?
那昨晚她见到的……那个戴面具的男人……
“风姑娘,前面就是二皇子住的宫殿了,奴婢不能再往前去,奴婢怕……”那宫女今天犯下大戒,如果不是还有风千雪依仗着,可能连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谢谢你,我自己去好了。”风千雪将自己的一点银子递给她,没等她谢过自己,便快速往殿前走去。
永和殿的外形和一般宫殿差不了多少,折射着金光的琉璃瓦总是那么耀眼,高高的柱壁上,雕刻的飞龙也还是那么栩栩如生。
可唯一不太一样的是,殿外整整齐齐的围绕着一群侍卫,就像一道坚硬的铜墙,远远的就能让人望而却步。
她刚要向前,突然就被他们拦住。
“来者何人?本殿不经通传,任何人都不许进入!”
真这么严?
“本姑娘名风千雪,是大皇子专门请来给圣上治病的医女,如今有一味药想和二皇子相求,不知二皇子可有?”
那侍卫听闻,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像是信了,便和旁边的人嘱咐几声。那人应声奔了进去,似乎是在替她通报。
有希望了!风千雪满心期待,心里还在盘算一会该怎么和二皇子开口。可是,她左等右等,足足等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进去的人再次出来。
正当她觉得自己会再度失望的时候,殿门突然开了,一身青衣的宫女走了出来,柳眉粉黛,看着很是水灵。
“是风姑娘吗?”
风千雪点头。
那宫女给她作了个揖,“殿下今晨已经出宫,如果姑娘执意要见,也可入殿等候。可奴婢确实不知殿下会在何时回来。”
出宫了?
风千雪果然还是失望。
“姑娘要入殿等吗?”那宫女又问了一次。
“等!我进去等!”她想也不想,即刻抬脚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