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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非永真恨不得地上裂出条缝让他钻进去。“不许笑!有什么好笑的?”他嘴硬地嚷嚷,但早已面红耳赤。
    元非晚才不搭理他,径自笑够了,才道:“给你也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元非永赶紧问。其实他很想让自己显得满不在乎,但已经暴露,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果然上钩了吧?元非晚暗笑,但面上丝毫不显。“你写出一个字,我给你一块饼。”
    元非永还以为是什么苛刻条件,闻言顿时喜出望外。“成交!”
    “别急着同意啊,”元非晚慢悠悠地补充,“那一个字,要写到我认为好才行。”
    元非永咬住下嘴唇。元非晚有元家宝树的名头,那是连他也知道的。才情不必说,字更是一流。要他写到他姐的水平,完全……不可能!
    “怎么?一个字而已,你怕了?”元非晚故意激将。
    “你说谁怕了?”元非永受不得挑拨,立刻反驳。可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就他的狗爬字,给元非晚看,不是自取其辱吗?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反悔更难看,他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要写什么?”
    元非晚微微一笑,提笔蘸墨。很快,一个大大的“人”跃然纸上。
    原本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的元非永顿时就高兴了。除了“一”,还有哪个字比“人”更简单?他姐果然还是爱他的!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得实在太简单了。就算只是一个 “人”,要求也可以有很多!
    “这人根本是歪的!”
    “没骨头了吗?这么软?”
    “一粗一细,立身不正!”
    元非永咬着牙,觉得他姐根本是鸡蛋里挑骨头。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这种方式,与其说是嫌弃他写字不好看,不如说是在教他做人!按照字如其人这种说法,他在他姐眼里根本就是一无是处吧?
    哼,那他就偏偏做给她看!
    而元非晚呢?一开始时,她是真觉得元非永的字丑到惨绝人寰,只能一面惊叹一面挑剔。后来,她依旧是这种态度,不过那种惊叹变成了对元非永本身意志的赞许,而挑剔也变成了考验。
    倒是没看出来,她这小弟还有股狠劲!
    半个时辰之后,元非永写掉的废纸已经堆成了小山,而元非晚也勉强满意了。
    “我说话算话,这些全给你。”元非晚毫不吝啬地把整个食盒里的东西都递了进去。
    元非永早就饿极了,一句废话没有,就开始狼吞虎咽。等他把一盒饼消灭掉时,才注意到元非晚已经从门外走到了庭院中,眼见着就要离开了。 “等等!”他不假思索地大叫。
    “还要什么,等下叫水碧给你送。”元非晚没领会到她小弟现在又恨又爱的复杂心情。
    “我不——”元非永正想说他才不是那个意思,又突然回过了神。他不是想问吃的,而是想问元非晚怎么就这么走了!还有,他还想知道,元非晚明天来不来?
    可他能这么说吗?明明元非晚今天对他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他竟然还希望她再来?
    不不,这一定是因为吃的!如果元非晚不来,他大概真会饿死在祠堂里!
    这么想想,元非永立刻就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明天的份儿呢?”
    “明天?”元非晚愣了愣,而后笑了。她这小弟肯定不知道,他一双大眼睛里全是可怜兮兮的巴望。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居然已经主动问下次了,进度比她想象的还快!
    元非永只能干瞪眼。什么叫明天再说啊,故意吊他胃口不是?然而,在低头看到地上的饼盒和甜汤时,他那股气一瞬间就消失了。卖关子就卖关子吧,在这种时候记得他的也就只有他姐了!
    因为这件事耽搁了睡觉时辰,第二天元非晚起得比平时迟了点。她一睁眼就想起了昨晚的事,不由思忖,怎么把小弟身边那个婆子摘掉。这事理论上不难,但关键在于,她手底下没人,踢走江婆,又能派谁去?
    看起来,还是得指望她爹!
    听见房内的声响,外头等着的谷蓝端着梳洗用的热水进来了。“大娘,您身体还好吧?”她关切地问。
    元非晚疑惑地转了转腰。“为什么我要觉得不好?”
    “啊?水碧姐姐似乎吹了风,烧起来了,才叫我守着您呢!”谷蓝道。但从她骨碌碌的眼睛判断,这话的实际意思应该是:怎么水碧姐姐病了,您却没事?昨晚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元非晚很容易弄懂了,不由啼笑皆非。她在众人眼里,果然是个弱柳扶风的病秧子啊!不过话说回来,昨晚并不冷,水碧这是听到了她的话,把自己给吓病了?那可真有点脆弱。
    想归想,元非晚并没说出口。而等到她在梳妆台前坐定时,院门外隐约传来一阵喧哗。
    “这七早八早的,到底是谁啊?”谷蓝正准备给元非晚挽髻,闻声十分不爽。
    元非晚几不可见地皱眉。她家小弟还在祠堂里锁着,她爹估计刚刚去州学。所以,不是祖母,就是二房?
    “等等。”想到这里,元非晚立刻阻止了想去开门的谷蓝。“让他们等着。我都没梳好头发,怎么能见人呢!”
    谷蓝想想也是,就停下了。她也大致猜出了外头来者不善,还是有点担心。“大娘,你说他们来做什么?”
    “不管是什么,我们等下就知道了。”元非晚徐徐道,一脸似笑非笑。“我的布条呢,还有没有?”
    “是有多的,但您要布条做什么?”谷蓝条件反射地问,但马上就领悟了,顿时喜笑颜开:“大娘,您真聪明!我这就去取些来!”
    元非晚微微一笑,见得铜镜里的自己也露出了个暗藏弧度的笑来。她水痘好了以后还忍着不出门,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作者有话要说:  打哪儿来的吓回哪儿去!
    ☆、第14章 堂妹
    院子里的人不疾不徐,硬生生把院门外的人晾在那里。这种毫无动静的反应,真心容易让人上火。更不用提,元非静心情原来就不太美妙。“呵呵,不过两月没见,这架子真是越端越大了!”
    对这种明显透出“我就是来踢馆子的”这样的冷笑,随她而来的少女眼神闪烁,神色略有惊慌。“二姐,大姐可能病还没好,所以慢一些……”
    这少女穿了一身鸭卵青的绉纱长裙,颜色极淡。和元非静明艳似火的卷草纹鹅黄底襦衫、石榴红长裙相比,简直素净得没有存在感。
    没错,这个从模样到声音都透着一股畏缩劲儿的少女,正是三房所出,名唤非鸢。她是三房三个女儿中最大的,在李老夫人的孙女之中排行第三,只比元非静小几个月。
    三房在家里地位最低,别说发表意见,说个话都细声细气的。这在元非鸢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其实,不管是对元非晚还是对元非静,她都只敢顺着她们的话;但介于元非晚不爱走动,所以大家通常只能看到她跟在元非静后头,偶尔发言也是在两个姐姐之间和稀泥——
    没办法,人微言轻,大房二房她都得罪不起啊!
    然而,元非静就看不得元非鸢这幅模样。准确来说,她很享受元非鸢对她的做低伏小;但如果这种做低伏小是对元非晚的,她就很不爽了。
    所以这时候,她哼了一声,不客气道:“不过是水痘,又死不了人!”
    照她说,元非晚得的是天花该多好啊!特别容易病死!就算治好了,也会留一脸麻子!到那时候,她看元非晚用什么和她争?
    这种心思太过恶毒,就连足够狂妄的元非静自己都知道不能对二房以外的人说出口。而且天花什么的毕竟是她的臆想,她只得暗自悻悻然。
    向来胆小的元非鸢果然被吓了一跳。“二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元非静愈发无趣。“你怕什么?”她瞪眼道,“外头的人已经被咱们支开了,又没人听得见!”
    没人听得见?
    院墙里,沿着墙根的视觉死角走到门边的元非晚勾了勾唇。也就是原来她不爱管,这个二妹妹才变得如此胆大包天吧?堵她院门的策略,倒是和她小弟一模一样呢!该说,不愧都是二房教出来的吗?
    至于谷蓝,也静悄悄地贴着墙,只待元非晚吩咐再行动。
    “那……”元非鸢似乎有些词穷。“里头毕竟是大姐姐啊。”她细声细气地道,“而且,我们不是来探病的吗?”
    “探病?”元非静反问,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那是我骗他们的!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能进到这里来?”
    “啊?”元非鸢惊讶道,“那是为了什么,二姐姐?”
    只听元非静又重重地哼了一声。“还不是为了荔城公子?我昨晚听我母亲说,大伯似乎不愿帮我介绍给荔城公子。那怎么能行呢?”言谈之间,竟是完全认为元光耀的帮忙是义务。
    元非鸢轻轻惊叹了一声。“我不知道,父亲一向不和我们说这些。”她道,可以听出声音里压抑的钦羡,“我只听说,荔城公子和他爹吴都督前些天拜访过我们府里。”
    “那可不是吗?”元非静立刻来了精神,“阿耶说,荔城公子一表人才,温文尔雅,当真是名副其实的岭南才子!”这话里有股莫名的与有荣焉,显然已经有了几分把吴清黎视作自己未来夫婿的自得。
    “是吗?你阿耶一定已经向荔城公子提起你了吧?真好!”元非鸢又惊叹了一声。这次调子高了点,显然羡慕得紧了。
    这话好巧不巧,正戳中了元非静暴躁的那个点。要是元光宗能在吴都督或者荔城公子面前说上话,她现在何至于要站在元非晚的院子外?“可毕竟大伯才是荔城公子的老师!”她愤愤道。
    元非鸢胆子小,但并不意味着蠢。她听元非静避开了自己的问题,又稍微想了想,就猜出了缘故——元光耀在这件事上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别人无法取代;偏偏元光耀这次又不想帮忙,所以元非静就来找元非晚,想来个曲线救国——
    “这种事情,不该是大人们考虑的吗?自己出面,不太好吧?”元非鸢仍有些疑惑。
    “父亲告诉我,得再等等!”元非静不满道,“可等什么等啊!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以吴清黎的名声,满岭南的适龄女子都等着要嫁他;若她不捷足先登,肯定会被别人抢先的!
    “这倒说得也是。”元非鸢表示同意。“可大姐姐一向不管这些,她会答应吗?而且,大姐姐还病着呢。便是徐大夫最近来得少了些,也没见大姐姐出过门啊!”
    元非静顿时柳眉倒竖。“她要管最好,就算不管也得管!”说着,她又砰砰地拍了木门几下。“这院子里的婢子都死绝了吗?怎么到现在也不来应门?”
    这几近泼妇骂街的话听到耳朵里,元非晚差点就要笑出来。她还以为要面对什么心机货色呢,结果却是这么个眼皮子浅的!人生理想就是嫁一个男人?就这点追求的人,何以为惧?
    必须得说,这种认知差距大半部分是因为地位差距。
    以芷溪公主的地位,什么样的好男人都见过,当然不会轻易动心。再者说了,只有上赶着求娶芷溪公主的男人,从没需要芷溪公主去争取的男人!
    所以,当然了,元非晚对元非静嗤之以鼻。这会儿,她估摸着外头两人说不出什么更有价值的话了,就压低声音,贴耳吩咐谷蓝:“去告诉她们,我还病着,不能见客。”
    “啊?”谷蓝大为惊讶。她还以为元非晚至少要开个门啥的,这样才能把人吓跑啊!要不她们辛辛苦苦缠好布带做什么?“就这么一句话吗,大娘?”
    “不然呢?她们敢砸门不成?”元非晚嗤笑。她才不会说,她做好了单挑boss的准备,结果发现来的是虾兵蟹将,顿时就没动力了——
    元非静,她也配?
    谷蓝还是有点犹疑。“那布带……”
    元非晚抬手摸了摸木乃伊造型的脸,不以为意。“不要紧,我估计等下还有用。”
    “诶?”谷蓝更加疑惑。不过,这时候外头元非静的音量已经尖到足以刺破耳膜,她不得不先去应付:“二娘,大娘让我告诉您,她身子还没好,不能下地吹风,请您体谅。”
    元非静本来就逼近爆发边缘,这一听,立刻就火了:“什么?”她在门口站了一盏茶功夫,结果就等来这么一句敷衍话?“你给我等着!”她咬牙切齿道,噔噔噔跑走了。
    “二姐姐!”元非鸢惊呼,声音渐行渐远。
    果然去搬救兵了……元非晚满意地站直身体。“好,现在安静了,吃饭去!”
    虽然谷蓝刚照着元非晚那么说了,心里也觉得解气,但还是有点忐忑。这会儿看到元非晚依旧气定神闲的模样,她只有两种想法——
    大娘简直太有魄力了,一句话把人气跑,她好崇拜!
    不过,要是二娘把老夫人搬过来,那要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作死的继续作死,但这次可没人忍着他们了→ →
    ☆、第15章 借刀
    至于元非静,倒也不敢直接往老夫人屋子里冲。她还有点自知之明,明白老夫人最喜欢的孙辈是她弟弟非武,而她是捎带着爱屋及乌的。元非晚给她的委屈可大可小,但最关键是元非晚有正当理由。如果她就这么去老夫人跟前闹,估计得不了什么好处。
    这样一来,元非静能找的人,只能是自家母亲了。
    这时候,黄素正坐在床上生闷气。昨晚,元光宗和她言语不合,虽说没吵架,但夜里留在了偏房节夫人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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