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若猫一叫一般,惹得温玉良更加怜爱,紧靠着她,咬着她的耳垂,低低笑道:“锦儿,你唤我一声,你从不肯唤我的名字。”
“我怕外头会来人……”向云锦咬着唇,低声应了句,戛然而止的动作让她略感不适,温玉良却是伸出手来,细细地抚着向云锦的脸,压低了声音道:“别怕,这偌大的院子,早就没人来了。你这会就是喊破了喉咙都传不出这院子去。锦儿,来,唤我一声。”
“那,那还有欢儿在外间呢。”
“她每回吃了药,都跟死猪一样,怎样都吵不醒的。”温玉良低低道,却是更不老实起来,手上的活儿越发细致了,舌头却是绕着她的耳根。
向云锦呼吸渐渐急促,原是紧紧咬着唇,到底还是耐不住他撩拨,嘤了一声,顺着他的引诱,低声连续唤道,“玉良,我的好哥哥,相,相公!”
那“相公”二字方方落下,温玉良却似是受了莫大的鼓舞,停了手,直直地扣着向云锦的肩,向云锦忍不住“呀”了一声,随即却是呜呜咽咽了起来。
便是温玉良嘴里也不停地念着“心肝儿”,正要扣着她再次颠鸾倒凤,向云锦却是突然一把推开他,惊慌道:“表哥,表哥,好像有人来了……”
院子外隐隐约约传来女子们的声音,温玉良停下来歇了片刻,方才还在为向云锦粗暴地推开他懊恼,此刻却是着着实实地吃了一惊。
平日里,除了向云欢时而还来拾掇,这个院子是决计不会有人来的,是以方才他在精虫灌脑时,听到隐约的声响也只当自己幻听,可此刻细细听来,那些人的声音竟是这般接近,
温玉良的心不由一沉,因着受了惊吓,身下那活儿顿时萎了下来,他却是不管不顾,独自奔到地上捡起地上的衣服便往身上裹。裤子才拎到一般方才想起床上的向云锦,他忙了头,又低声对她道:“锦儿,咱们赶紧走,若是教人看到咱们这般模样,那可真是要出大事了!”
他那副模样,真是慌乱的紧,向云锦倚在床脚看着他,心中怒火便在窜,直想道一句“你就这般贼胆也敢出来偷”?怎奈人就在外头,她心里也急,见温玉良将衣服丢了上来,又催得急,她忙随便一裹,正要开了正门出去,门外却是响起人声来。
“黑子,黑子,你在这么?”那姑娘唤了两声,抱怨道,“我都说你听错了,这院子是从前那位夫人住的,自从她死后,这院子便没人来,又怎地会有声响!“
“我方才分明听到院子里有人声的。好像还是个女人的声音,嗯嗯啊啊的,听着可怪异!”另外个姑娘辩解道。
“你又胡说!”
“我没,要么我去那个屋子里头看看?”
听那意思,竟是说话间便要进来。温玉良大惊失色,眼瞧着前无进路,他忙点了点向云锦,拉起她便往窗外跳去,方一落地,再不敢停留地飞奔而去,直到出了那院子的后门,两人寻了个偏僻的角落,方才松了一口气。
“锦儿,今儿委屈你了。”直到察觉安全,温玉良方才恢复平日的温雅,对方才自己的狼狈,他自觉不妥。
向云锦心中本是埋怨温玉良,今日若不是因为他色心又起,她也不至于这般狼狈,可此刻她确实累了,瞧这鬓发凌乱,衣裳不整,她忙着收拾自己,一抬手,却是一声低呼,“糟了,云欢还在屋里!”
“不怕,她一个人在那,若是说祭奠先夫人,也能说得过去。”温玉良不在意道。
“咱们都不在,我只怕她疑心。”向云锦担忧道。
“别怕,一切有我。”温玉良信心满满地打了包票,“锦儿,别担心,我会把她哄得好好的,不会坏了咱们的计划。”
“嗯。”向云锦温婉一笑,往温玉良身上一靠,你侬我侬之时,却浑然忘记,匆忙之间,她遗落在那个房间地上的香囊。
“二小姐,你看这香囊!”丫鬟思华将那香囊往向云欢跟前一递,云欢还要往前,思华却是拦着道:“二小姐还是不要进去了!”
“通知张妈妈了么?”云欢蹙了蹙眉头。
“已经让人去叫了。”思华应道。
云欢也不管,将怯生生的云燕留在了屋外,往里走了一步。
屋内,氤氲着一片男女合欢过后的气味,云欢初初一进去,便觉腹内一阵作呕,床上的被褥凌乱地散落着,云欢拿手一试,竟还是温的。只可惜,那窗户却是开的,平白漏进一阵冷风。
真可惜呢,只差一步。云欢暗暗地想,若是能将那对男女抓奸在床也好,可是,若就这般惩罚了他们,似乎又太便宜他。云欢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香囊,“让张妈妈到我屋里取这香囊。”
回头,她的视线却是落在云燕的身上,嘴角牵起一丝笑,她摸了摸云燕的头道:“燕儿,你先回去,一回黑子若是寻着了,我让人给你送去。”
来日方长,该要的债,该还的情,她总会一笔一笔算清楚。
被赶出家门后,多少个夜里,向云欢总在想,为何温玉良会对她下得去这样的狠手。她曾经嚣张乖戾,可她从未存过害人之心,她自问是个良善的人,她曾经还迷恋过他,可温玉良却仍然舍得将她往死路上逼。
或许,他和向云锦之间,当真是真感情?向云欢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
温玉良这人,又怎么会有真感情,他从头到尾贪图的,不过是向家的家大业大。自他打着入京赶考无处居住,要投奔苏氏这个表姑母的那一刻起,他盘算的,就是向家的家产,只因为她爹向恒宁没儿子!
向家只有三个女儿。向恒宁一辈子正经地就娶过向云欢的亲娘王氏一个正妻。只是成亲没多久,向恒宁就出外经商,隔年回来时却是带回了一个平妻苏氏。
那年头在外经商的商人娶个女子在旁伺候,那也是常有的事儿,可偏生王氏性子硬,即便平妻的身份依然是个妾,王氏依然咽不下去这口气,一来二去,倒是将向恒宁往外逼,常年常年地不回家,偶尔回来也是一个人回来,断然不带苏氏的。
等云欢快快乐乐地长到了五岁,云欢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叫向云锦,跟自己一般岁数,不过是大上两个月罢了。那时候,王氏已经病入膏肓,看到苏氏也说不出话来。苏氏在她娘跟前端茶递水不眠不休地伺候了一个月,她娘便归西了。
或许是觉得对云欢亏欠了,向恒宁打小便更宠云欢,对云锦倒是颇为冷淡,直到后来向云欢闹腾上了天,向云锦却温婉地在一旁笑,旁人见了向云欢便隐约要避开,可却捧着向云锦,向云欢才觉得,大约是出问题了。
可那时候,她的脾气已经定型了。
再后来,苏氏身边的丫鬟爬了向恒宁的床,就有了云燕。虽则那丫鬟难产死了,可云燕却颇不受苏氏待见,小姐不像小姐,丫鬟不像丫鬟地养着,便是下人们都不大瞧得起云燕了。
外头的人总说,向恒宁命里绝子,生来生去都生不出个儿子来,偌大的家业都会归了外姓,向恒宁吹胡子瞪眼骂了回去,“劳资就喜欢女儿,到时候招个女婿回来,孙子还是我家的姓!”
或许便是这句话,给云欢带来了杀机。
谁人都知道,向恒宁最疼云欢,她更是向家正经的嫡女,若是要继承家业,她定然是头一份儿。可若是这家云欢当家作主,苏氏和云锦的日子却存了变数。
那对奸诈的母女总要为自己盘算出路——只有除了她,等向恒宁百年之后,这家业才能是她们的。
家境贫困的温玉良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想尽法子,帮着除了她,娶了向云锦。
外表温文尔雅,实则却是只中山狼。
满室馨香下,烛火辉煌。那烛心吧嗒了一声,将陷入沉思的向云欢惊醒。她一回身,才发现自己盯着那手头的香囊已经许久,紧握香囊的指尖早已泛白。
屋外笃笃响了两声,却是她的贴身丫鬟尘香低声道:“小姐,表少爷说要见您呢。”
该来的总要来的,向云欢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心里的怨恨压了又压,终是放平了音调,回道:“让他稍等,我一会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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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试探
换一身浅蓝色银线绣百蝶绕花的上衣,配一袭淡粉色的长裙,挽就最简单的云仙髻,淡雅中自有一分娴静。向云欢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见尘香在后头有些怔神地望着她,她却是眉一挑,轻声问道:“好看么?”
“好……好看。”尘香结巴了片刻,道:“二小姐本就漂亮,做什么装扮都好看。只是,今日二小姐怎穿地这般素净?”
向云欢的衣柜里,堆满了奢华的衣物,里头的每一件衣服即便不是金线织就的,也都是稀有的料子,料子贵些原也没什么,可向云欢从前最是偏爱色彩艳丽的浓重颜色。从前她不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自己极尽奢华,定然让人艳羡,直到后来想起来,才后悔不已,只觉得自己曾经多么庸俗——可这不能怪她,打小她的衣服都是苏氏料理的,苏氏说一句好看,她身边的人没一个说不好。
向恒宁又是个男人,哪里晓得这些。
久而久之,连她都以为,自己本该是那个样子。
锦衣华服,若是不适合,又有何用?
向云欢回过神来,在镜子里却是看到尘香蹙着眉头,似是有些疑惑和不安,向云欢不由地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起了身道:“出去吧。”
“表少爷在外头怕是等急了。”尘香忙迎上来,笑脸道。
向云欢心里只叹一句“这沉不住气的丫头 ”,再想及这处处都是蛛丝马迹,自个儿从前却从未用心去看,神色不由地黯了一黯,面上却是假笑着点了点尘香的额头道:“你这丫头,不知又受了表少爷多少贿赂!”
“哪里!小姐可别污蔑奴婢。”尘香面上一惊,笑容便僵住了。再要辩解时,向云欢却已是出门去了。
“她……这是怎么了?”尘香只觉心里一阵犯怵,方才向云欢说话的样子,半真半假,瞧那样子,倒真像是试探。
可她会么?尘香琢磨片刻,却是冷笑一番,紧跟上去。
那一厢,温玉良已是等了半个时辰。方才在蘅芜苑险些被人逮了个正着,待他心魂定时,才想起此刻不知在何处的向云欢,向云锦只怕向云欢醒来晓得他们的事儿要闹,他被缠地没法子,来这一问才发现,向云欢竟是早早便回来了。
平日里,若是他来寻她,她忙不迭便要奔出来,今日倒是教他等了好一等。
温玉良心里只惴惴不安:莫非真是被发现了?可若是被发现了,以向云欢的性子,怕是早就闹起来了吧?
喝过了四五杯茶之后,温玉良终是耐不住,起了身便要往里走,丫鬟金雀笑意盈盈地拦着他,客气道:“表少爷,小姐让您在这等等呢。”
等,他都等了半晌了。若是坏了向云锦的好事,他往后都没好日子过。温玉良蹙了眉头,正要往里闯,那屋却是掀了帘子,未见其人,倒是先闻其声:“让表哥好等了。”
那帘子一掀开,倒是让温玉良愣了好半晌。眼前人这般清雅,看她五官,分明便是他熟悉的向云欢,可哪里却有隐隐不对,那个嚣张跋扈的向云欢恨不得将金山银山都穿在身上示人,哪像云锦,虽是家财万贯却从不显山露水,温婉地叫人怜惜。
可此刻,向云欢像换了一个人。尤其是那眉间神色……温玉良吃了一惊,可再看云欢,还是那般模样。
按下心中疑问,待云欢屏退左右,温玉良方才试探道:“欢儿怎得独自回来了?”
“还不是怪玉郎你。”云欢眉一挑,故意做那娇嗔的模样。责怪道:“我也觉得奇怪,每回到了蘅芜苑便犯困。从前我睡着了,你总叫醒我,昨儿怎得不叫醒我?”
温玉良眉一跳,云欢又笑道:“玉郎是心疼我,想让我多睡一会么?”
“是,是……”温玉良尴尬地笑笑。为了掩饰脸上的尴尬,他伸出手便要去揽云欢的腰,哪知还未走近,云欢却是转了个身,让他扑了个空。
从她的袖子里直直地滚落一个香囊,待温玉良看清香囊上的图案,顿时脸色大变:这香囊可不就是今日云锦送与他的?当时他还是直夸云锦手艺好,上头的合欢花绣的似锦缎旖旎。后来二人云雨差点被人撞上,匆匆忙忙时离开也没能注意到那么多,莫不是当时落在那了?
“怎么,玉郎认得这香囊?”云欢弯了腰拾起那香囊在温玉良跟前晃荡了两番。
“这女子物件我怎认得?”温玉良停了一停,又道:“就是觉得这香囊可真别致,莫不是欢儿准备做了,送与我的?”
“呸!”云欢含笑啐了一口,却是认真道:“这等腌臜物件怎是我做的。玉郎不知,今日我昏昏睡睡之时,却是有人推了门进来唤我,原本那些个丫鬟为了寻猫而来,却是不知哪个不知羞耻的丫头,带了……”
那一口气含在嘴里,直吊地温玉良喘不过气来,云欢却是压低了声音,憋红了脸娇羞道:“带了男人在那做腌臜事。可恨我睡地昏昏沉沉,没察觉到丝毫。丫鬟们进来是时,那两人倒是跑了,就剩下这物件。不知玉郎可曾看到?”
“不曾!”温玉良一口否决,道:“我和大小姐见你睡着不忍唤醒你,半途我们便各自回院子了。这丫鬟……真真是不像话。只是单凭这香囊,可能认出是谁?”
“怕是有些困难,只是我看这香囊用料精细,似是蜀锦,那年父亲带了蜀锦回来统共也没给几个院子,这一查倒是能查到。更何况,这香囊里用的香料也是特别的。”云欢恨恨道:“父亲不在家,这些贱蹄子便想翻了天了!看我不揪出她来,好好教训一顿!”
那脸色,直教温玉良心肝儿颤了一颤,心里头也是恼怒自个儿教人抓住了把柄,那一厢云欢却是叹了一口气道:“原是想今日便将这东西交与母亲的,可惜她今儿带着张妈妈去了护国寺,怕是明儿才能回来。这腌臜玩意儿,还要在我这呆一夜,没得污了我的地界!”
“欢儿别气坏了身子。”温玉良又是一番好话,匆匆安抚了两句却是起身告辞,待出了门,温玉良面色一沉:还有一夜,幸好,天不亡他,这物件还要在向云欢这待上一夜。若是不能解决了这个后患,真叫人查到了云锦的头上,到时候不仅仅是向云锦失了脸面,便是他也可能被赶出向府。
他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怎么可能毁在一个小小的香囊上?
温玉良凝了眸子,终又悄悄地往后花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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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向云欢房里。
屋子里,烛火明灭。屋子外,尘香站了片刻,听屋内渐渐没了动静,方才轻声唤了一声,“二小姐?”
外头值夜的婆子丫鬟方才都被人唤走了,屋内却依然没有动静。尘香私心想,平日里向云欢睡觉极早,即便外头有动静也是吵不醒她,更何况,方才她还在烛火里添了迷香,向云欢定然是睡着了。
大着胆子将门一推,门轻轻地吱呀了一声,尘香往里一看,那床上的人背对着她,却是动也不动。尘香想及白日里温玉良在后花园里同她说起的那个香囊,忙去看向云欢的梳妆台。
“运气真好。”尘香嘀咕道,她还唯恐向云欢将这香囊藏在瞧不见的地方,没想到,竟就大咧咧摆在桌面上,向云欢果真是个没脑子的。
尘香暗暗笑了笑,却是将另外一个香囊放在原先的位置上。瞧那模样,若不细看,倒是同原先的相仿。等做完一切,她才蹑手蹑脚地又出了门。
值夜的婆子不过是被支走片刻,尘香不自觉的便加紧了步子,怀揣着那要命的香囊,她寻着那偏僻的路走,眼见着便要出了院子,院子里却是突然灯火辉煌。
无数的灯笼突然往她的方向聚集,那敲锣打鼓的声音由近及远,尘香一时无处可躲,从那亮处却是走出个人来,待看清来人,尘香却是腿一软:前面的人,分明就是此刻应在床上熟睡的向云欢!
“尘香,你好的胆子!”向云欢脸上却满是悲戚的神情:“我平日待你不好么?你什么不好做,竟是做偷儿?”
“二小姐,你说什么?”尘香强自镇定,从人群里却是走出个婆子拉扯着她的手,她的衣裳顿时撕扯了大半,衣襟处露出一小片洁白,那婆子浑然不顾,直接从她的怀里掏出了那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