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瓜目瞪口呆。
老鸨又要来拉她,香瓜想也不想就朝墙壁撞去。唐天远却一把拉住她,丢给老鸨,冷冷说道,“要死也别死在我这里。”
怎么这么狠!怎么这么狠呢!香瓜泪流满面,瑟瑟发抖,但无论如何也不肯跟老鸨走。
正在这时,谭铃音从外面赶来,看到室内混乱的场面,走到唐天远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唐天远朝门口一扫,看到雪梨探头探脑的,她发现他看她,赶紧一闪身躲起来了。
原来雪梨一见事情不妙,赶紧去搬救兵了。她得知香瓜竟然在背后说了谭师爷好多坏话,也觉得不厚道,但好歹是这么多年的姐妹,她不能见死不救啊。
香瓜已经急慌了,看到谭铃音,早已经忘了两人之间的不虞,满心想的就是“谭师爷能说服少爷”。香瓜膝行至谭铃音面前,扶着她的小腿哭道,“谭师爷!求求您劝劝少爷,我不想去万花楼!”
方才雪梨因怕谭铃音不来,所以没说是什么事,就直接把人拽过来,现在谭铃音才明白怎么回事。得知唐天远要把香瓜扔进万花楼,谭铃音也觉得此招够狠的。她讨厌香瓜,这毋庸置疑,可是去了青楼这一辈子就毁了,还不如死了呢……谭铃音有些心软。
但不管多心软,现在这个场面,也不适合说出来。于公,县令大人料理自家奴才,一个当师爷的插嘴算几个意思?于私,谭铃音还没过门呢,就管未婚夫家的闲事,手伸太长了吧?
再者说,唐天远虽然在她面前惯会做小伏低,但人家好歹是个爷们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立威,谭铃音又怎么可能不顾及他的面子进而胡乱插嘴呢?
总之,雪梨傻,香瓜疯,但谭铃音不可能跟着又傻又疯。她轻轻拉了一下唐天远的袖角,温声说道,“大人,消消气。”
唐天远心思通透,把谭铃音的表情看在眼里,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她的顾虑?他心口暖暖的,脸没绷住,笑了起来。
噤若寒蝉的众人都有些傻眼。
香瓜以为自己有救了,又和谭铃音哭诉。
唐天远不耐烦地看了老鸨一眼,“还不把她带走?”
老鸨连忙从外面叫进来两个女壮士,把香瓜架走了。
唐天远让别人都先散了。自然,谭铃音得留下。
他按着谭铃音的肩膀,连着在她唇角香了几下,见她一直拧着眉,他忍不住轻轻按她的眉心,“怎么了?”
“她有点可怜啊。”谭铃音终于还是说了。
唐天远说道,“我要给你一个交代。”
谭铃音有些感动,又有那么点内疚。说实话,她恨香瓜背地里嚼舌根,很希望把这个丫鬟狠狠打一顿。但……不论前因后果,就说一个姑娘,因为她谭铃音,进了青楼,单这一点,总容易让人心内不安。
唐天远叹道,“你不用心软,有些奴才就是刁,你一心软,他们就骑到你头上了。”
谭铃音知道这话有道理,但一时半会儿她也改不过来,还是心软。想了想,又忍不住道,“她再怎么说也伺候了你那么些年。”
“若非看在这点情分上,我也不会那样放过她。”
原来这样还算放过?那不放过又是怎样的?谭铃音一缩脖子,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唐天远见她闷闷不乐,终于叹气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你放心,我既然说是给你个交代,自然一切随你。”
“我……”
唐天远突然飞快地亲了她一下,顺势堵住她的嘴。趁着谭铃音愣神的空当,唐天远继续道,“这两天应该会有人跟你借钱,你若不想放过她,就不要借,实在不忍心,就借吧,借多少都算我的。”
谭铃音不明所以。
很快她就明白了——西葫芦竟然要和她借钱,理由是赎买香瓜。
西葫芦也是实在找不到人了,他自己的钱,加几个穷哥们的钱,凑来凑去不够,又不敢让少爷知道。想来想去,谭师爷心软,也有些家底,就是不知道她肯不肯出手帮忙了。不管怎么说总要一试。
谭铃音才知道原来西葫芦一直喜欢香瓜。他倾家荡产也要把她赎出来,看来是用情至深。谭铃音很感动,问了钱,说还差二百多两,她就答应借了。不过有两个前提:第一,借了的钱得还;第二,她不想见到香瓜。
西葫芦拿着钱千恩万谢地走了,回头把香瓜捞出来,与她告知了实情。香瓜趁着夜晚偷偷在谭铃音的南书房门口磕了一百个响头,磕完之后默然离去。
谭铃音一早出门还挺纳闷的,门口的血迹是从何而来,不会是有人警告她会有血光之灾吧?
又过了些天,经过唐天远的允许,西葫芦带着香瓜一同回了四川老家。唐府的根儿在那边,有庄子有地,不愁没事儿干。
谭铃音没跟唐天远要钱。唐天远还不罢休,总追问谭铃音到底借给西葫芦多少钱,谭铃音不愿回答。唐天远就会得寸进尺地说,“你不愿意要我的钱,不成了,只好把人还给你了。”谭铃音只好抬手捂唐天远的嘴。唐天远求之不得呢,张口舔她的手心儿,把她闹个大红脸……
总之此事告一段落,眼看着年关也要近了。
☆、第76章
到年底,外放的官员一般有一个月的休假,可以回家与父母亲人团聚。唐天远自然也有休假,不过他还有事放心不下。
一来,由于前一段时间事情纷繁,导致他一直没定下心来寻找黄金。大批的黄金没下落,知情人又那么多,都聚在铜陵。唐天远待在此地镇着他们还好说,等他一走,万一这边不小心走露风声,指不定要掀起什么风浪。
二来,他这一回家,就至少要跟谭铃音分别一个月了……
当然,第二点是他自己也无法掌控的,总不能把没过门的媳妇带回家吧?这不成体统。
但黄金最好还是早一些找到,早点把此案了结。唐天远想轻轻松松、痛痛快快地回家成亲。
现 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有用的线索太少了。前任县令桑杰是个天生当监工的好料,所以此案虽参与者多、知情者众,但大家分工明确,有条不紊。凤凰山的土匪只 管埋头干活,孙、齐二家只管打边锋分好处,宗应林只管拿贿赂打掩护……等到桑杰一死,其他人才赫然发现,除了他们自己干的事儿,对别的环节知之甚少。
这也是为什么在唐天远之前,宗应林等人一直找不到黄金的原因。总宗应林十分后悔把桑杰弄死,自然,他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线索太少,不如换个思路。”谭铃音提出建议。
唐天远问道,“哦?怎么换?”
“不要去想那些了,反正也想不明白,”谭铃音答道,“不如我们猜一猜,桑杰会把金子藏在哪里?”
额,原来是靠蒙的。
这也未尝不是个办法,唐天远摸了摸下巴,反问谭铃音,“如果你是桑杰,你会把金子藏在哪里?”
谭铃音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脑子中浮现出一箱一箱的金砖。她嘿嘿一笑,吞了一下口水。
唐天远:“……”要不要这么投入啊。
谭铃音自言自语道,“这么多钱,倘若全部搬到家里去,需要许多人力,太容易暴露。同理,搬到别处也不行。最好的办法是就地藏在山里。唉,随便往哪个山洞里一塞,外面多挡几层东西,保证发现不了……”
唐天远点了点头,她说得很有道理,这一点他也想到了。但问题是,天目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知道桑杰到底选中了哪里?又不能一寸一寸地搜……
谭铃音还在自言自语,“好多钱呀,这得多大个山洞才能装下呀……”说着,脸上现出梦幻的笑。
唐天远觉得她大概已经想到了往山洞里搬金子的情形。他忍不住打断她,“好了,够了。”
谭铃音没理他。
唐天远咬了她一口。
谭铃音突然睁开眼睛,捂着嘴巴怒瞪唐天远。
唐天远笑而不语,示意她坐到身边。他在案上摊开了一张地图,这是新绘好的整个天目山的地图,地图上几个废弃的金矿田都被唐天远标注出来。他尝试把这几个点连起来,找一找离它们都比较近的地方,也许那里就是桑杰选定的藏金之所。
谭铃音却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唐天远问道。
谭铃音把地图拿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还比划了一下,最后指着其中一片地方说道,“这个地方的风水看起来不错,是个藏风纳气的宝穴,倘若死了埋在这里,子孙必定大富大贵。”
“瞎说,什么死了活的。”唐天远不爱听这类话,现在活得好好的,真正幸福的小日子还没开始,身后事离他们太遥远。
谭铃音以为他不信,“真的!你看,这里有山,这里有川……”
唐天远打断她,“你还懂堪舆之术?”
“不敢不敢,略通皮毛。”此话并非自谦,她确实只通皮毛而已。她爱看闲书,有一段时间研究过这类,不过风水定穴的东西深奥难测,她只接触了最浅显的,后来就没继续学了。
唐天远却若有所思。
过了几天,唐天远让人找来了本地最有名气的风水先生,带着他去天目山实地考察。
谭铃音也去了,她以为唐天远真的要给自己选墓址,忍不住问道,“你老家不是在四川吗?”言外之意,埋在这里合适吗……
唐天远有些好笑,“你想什么呢!”
谭铃音灵光一闪,“啊,我明白了!”
他拍了拍她的头,“明白就好。”
有风水先生在,他的举止也不敢太过亲昵,只是遇到不好走的路时,扶她一把。幸好南方的冬天不似北方那样,一下雪必封山——天目山的雪早已经化了不少,他们走得还算顺利。
风水先生换了好几个地方,从不同的角度望了一遍,最后赞道,“嗯,不错,猛虎啸月,莲花出水,果然好穴。”
谭铃音不解,问是何意。
先生指着给解释道,“这个山头的形状像是一头猛虎,夜晚时,月亮就在它头顶上,所以是猛虎啸月。墓穴被山和水围着,形状像一朵莲花,所以我给它起名叫莲花出水。”
谭铃音终于找到比她还能胡思乱想的了。山头就是大石头,她把眼珠子快瞪出来了,也没发现它哪里像虎,还猛虎!
至于什么莲花出水,更不要说了。
唐天远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他问风水先生道,“你会盗墓吗?”
风水先生大惊失色,“盗墓是损阴德的勾当,小人可不敢,大人明鉴!”
唐天远神态轻松地安抚他,“没说你干过这种事儿,本官就问你懂不懂。”
“不懂!”斩钉截铁的语气。
唐天远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哦,那算了,本来还要麻烦你一下,事成之后有重赏。”
“什么事呀……”
唐天远指着那个莲花,说道,“这个地方这么好,说不准已经埋了人了。我就想让你帮忙看一看,底下是不是有墓,以及这个墓是不是已经被人掘了。”
“这有何难,”风水先生自信地点点头,“不过需要先定穴,我今天出来没带工具。”
“那就明天来吧,”顿了顿,唐天远威胁道,“这是朝廷机密,休要和旁人说,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
风水先生赔笑,“哪里哪里,不敢不敢。”
谭铃音笑问,“你现在怎么懂了?”
他不好意思地轻咳,“这个……年轻时候见识过一两次。”
唐天远心想他八成也干过这种营生,不过懒得追究。三人约好明天再来,这就离开了。
谭铃音走了一会儿走累了,站定一个劲儿地揉腿。
唐天远心疼,便把她背了起来。
谭铃音趴在唐天远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脸和他的脸挨得很近,几乎贴在一起。风水先生还在场呢,她有些别扭,脸渐渐热燥了。
那风水先生极有眼色,蹭蹭蹭走到前面去,与两人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