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白月负手站在城墙上,看着下头的楚渊,忍不住就回味起了当日滋味,连唇角也止不住扬起。
叶瑾在下头愤愤握拳,就说的确是很下流啊!这种时候也能一脸淫笑,还是找机会切了干净。
“王上。”段念小声提醒。
“以多欺少,可不是大国做派。”段白月挑眉轻笑。
“无事生非,倒的确是小国之风。”温柳年嘴里不饶人。
段白月好笑看着他。
温柳年丝毫不惧与他对视,下个月记得继续送肘子,要辣一点。
“楚皇不必白费功夫了。”段白月道,“我不会出城。”
“千里迢迢来这东海,就是为了做缩头乌龟?”温柳年语调不屑。
段白月有些牙痒痒,为何每次回答得都是他?!
“开城门。”楚渊终于开口。
温柳年跟着凑热闹:“听到没有,开城门!”
段白月微微抬手,立刻便有几十弓箭手站上城墙,拉弓满月,箭锋闪闪发光。
暗卫迅速将温柳年护在最中间,以免被流箭所伤。
“你以为凭这区区几十人,便能伤朕?”楚渊语调冰冷。
“自然不是。”段白月似笑非笑,“能伤到楚皇的,世上只有我,也只能有我。”
叶瑾瞬间捏住沈千枫的手,挺胸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凶狠提醒自己,千万要冷静!
楚渊面色瞬间僵硬,抬手狠狠下令:“进攻!”
数百黑衣将士飞鹰一般腾空而起,在对方弓箭手尚未来得及反应之前,便稳稳落在了墙头。
☆、【第182章初战告捷】温大人略紧张因为大当家回来了
沈千枫教出来的暗卫,轻功自然不可小觑。城墙之上很快便战成一片,刀剑厮杀声不绝于耳,温柳年还是头回上战场,虽说明知有几分演戏的意思在里头,却也看得极为揪心,仰着头几乎目不转睛。
楚勉守在旁边看着他,心里愈发热切,若非忌惮皇上与父兄,几乎想要冲过去与好靠得再近些——目光着实太过不加掩饰,暗卫心里也直憋屈,若对方是个货真价实的流氓登徒子,那蒙起头揍一顿也爽快,但却偏偏是个脑袋不怎么清楚的书呆子,做出来的事情猥琐归猥琐,平日里却又极为礼让恭谦,教人哭笑不得,还当真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沈千枫与段白月连过数百招,打得亦是难分高下,楚军先锋趁机架起圆木撞开城门,如潮水般一涌而入。战马嘶鸣盾牌凌寒,三千将士呼声震天,在天地间染上浓重血色一笔。
数十枚信号弹呼啸升空,是先前约定好的暗号。顷刻之间,原本守在楚恒身侧的二十前锋官骤然腾空跃起,齐齐纵身杀过来,手中寒光凛凛软刀出鞘,速度快到几乎没人来得及做出反应,刀锋便已经架在了楚渊脖子上。
原本正在与西南军厮杀的东海黑龙军,也在瞬间悉数倒戈,将刀锋指向了楚渊。
四周静谧一片,只有狂风呼啸而过。
“爹?!”楚勉大惊失色,却被部下生生拽了回去。
“楚恒,你好大的胆子!”温柳年被暗卫护在最中间,几乎看不到外头,只有扯着嗓子大声喊。
“若是胆子不大,又如何能成大事?”楚恒狂笑,“老天爷给的机会,是我命中注定该得。”
“你竟然与段白月勾结。”楚渊冷冷看着他。
“自此之后,这江山会一分为二。”楚恒道,“与你楚家再无任何牵连。”
“王爷切莫冲动!”温柳年双手揣在袖子里,继续情真意切,“当初先皇赐予王爷楚姓之时,听闻王爷是感恩戴德泪洒长殿,磕了七八个头还不愿意起,我等虽不得见,但也是听一次便感怀一次啊,当真不要再考虑一下吗?”
“住嘴!”楚恒恼羞成怒。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楚渊语调无风无浪,“若此就此罢手,或许可以免于一死。”
“事到如今,你还自认能掌控我之生死?”楚恒冷笑,“东海是我的地盘,数万黑龙军联合西南部族,可谓无坚不摧,单凭一个沈千帆再加区区万余楚军,楚皇打算如何与之抗衡?”
“朝中同僚若是知悉,也不会赞成王爷此时所为啊!”温柳年颇为煽情。
“朝中?”楚恒挑衅看向楚渊,“楚皇不如猜猜看,朝中有多少是我的人?”
“王蕴之,李冉,钱三黎,周宝。”楚渊一字一句道,“再加一个守城官汪鸣,可还有遗漏?”
楚恒脸色一僵,心里有一瞬间慌乱。
“当真以为联合了段白月,便能弑君篡位,逆天改命?”楚渊眼底逐渐泛上寒光,“朕给过你最后一次机会,是你自己不肯要,将来在地下见着母后,可别说我这做外甥的不讲情分。”
“来人!将他拿下!”直觉似乎情势有些不妙,楚恒大声下令。
数支流箭破云而来,楚渊却毫发无伤,四周刺客应声倒地,皆是箭锋穿心。影卫从城墙一跃而下,须臾便将楚家父子牢牢制住。叛变军队见势不妙,挥刀便想冲出一条血路,却见对面楚军列队整齐向两侧分开,沈千帆从中策马而出银枪光寒,吼声响彻四野:“不降者,杀无赦!”
这支军队追随沈千帆南征北战,早已染出一身铁血寒光,玄色铁盾筑成坚不可摧的保护墙,万支长矛齐齐对准敌方,呼声震天动地,直教风云也失了颜色。
箭雨斩断日光,叛军阵脚大乱仓皇抵挡,却已然大势不再。黑色土地逐渐被鲜血浸透,又在马蹄践踏下化为一片湿泞,黑龙旗在烈火中燃烧殆尽,连最后一缕轻烟也被风吹散。
这场战役短暂而又惨烈,熊熊火光之下尸横遍野,引来秃鹫嘶鸣盘旋。
温柳年闭上眼睛,心里长长哀叹一声。历朝历代,只怕没有哪个君王能容忍叛贼乱党,但亲眼目睹如此多的生命在顷刻间断送,依旧说不清是何等滋味。
楚恒面色惨白,被人架到楚渊面前。
“王爷对自己未免太过自信。”叶瑾撇嘴,“身边一个侍卫都不留,如此轻易便被擒获,居然还想着要弑君篡位。”
城门大开,段白月与沈千枫一道走出来:“楚王爷,对不住了。”
“你!卑鄙!”楚承挣扎。
“世子何出此言?”段白月嘴角一勾,“当日便说了,谁能给本王心中所需,本王便与谁合作。但偏偏本王想要的,除了楚皇,这世间再无人能给得起。”
楚渊面色不悦,微微瞪了他一眼。
“咳咳咳!”叶瑾几乎要将肺咳出来。
沈千枫:“……”
“要解决你,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演戏。即便大鲲城是你的地盘,东北驻军想要南下灭之也是绰绰有余,只是朕不会给你留任何机会,去拿全城百姓的做筹码。”楚渊道,“只要是我大楚子民,即便是付出再大代价,朕也会护他们安稳无忧。”
“你以为杀了我,东海便能安宁?”楚恒自知前路已尽,语调愈发狰狞起来。
“有朕在,有百姓在,有千千万万将士在,东海为何不能安宁?”楚渊神情傲然,语调沉敛,“这些年你伙同倭匪私占的岛屿,朕自会一个一个夺回来。我大楚万里河山,无论是繁华盛景亦或荒凉之地,哪怕只是一寸一毫,都不会放任外族小人肆意践踏。”
天边云海翻涌,四周肃穆无声,只有战旗猎猎作响。万千将士单膝跪地,呼声直上九霄:“吾皇万岁!”
段白月嘴角轻扬,亦是微微低头行礼,似是甘愿就此臣服。
“押至大牢严加看管。”楚渊下令,“朕要亲自审问。”
“是。”侍卫将楚家父子从地上拉起来,刚想着要带下去,天边却猛然传来一阵凄厉嘶鸣。黑色巨翼遮天蔽日,闪电般俯冲而下。
“报丧鸟?!”叶瑾脸色一变,“保护皇上!”
还未等御林军做出行动,段白月便已经拔剑护在楚渊身侧。报丧鸟利爪如同铁钩,轻易便能将人撕碎,大楚将士先前虽说从未与之交战,却也听闻过不少传闻,知道此物刀枪不入,便只对着眼睛捅刀,却引来对方更加激烈地反扑。
楚承看准时机,突然挣开压住自己的守卫,纵身便跃到一只报丧鸟背上,拉着它的脖颈飞至半空中。前头若有似无传来一阵箫声,报丧鸟像是受到某种指令,转身带着楚承便向海面飞去。
“还有一个人!”暗卫突然指着半空。
众人齐齐抬头,就见在当中一只最大的报丧鸟背上,赫然坐了一个中年男子,手握一柄玉箫,头发灰白,神情狰狞而又阴冷。
温柳年震惊:“青虬?!”
“娘的,居然没死。”暗卫暗骂一声,随手拿过弓箭便想将其射下来,报丧鸟却已经振翅高飞,只有一片黑色羽毛盘旋而下。
箫声渐行渐远,其余报丧鸟便也跟着想要离开,其中一只恰好和温柳年的眼神对上,约莫是觉得受了侵犯,突然尖叫一声便俯冲下来。
“大人小心啊!”楚勉大惊失色,也不知从哪里飞奔过来,却扑了个空——暗卫早已带着温柳年闪开,也没留意还有人往过冲,待到回神将他拉开时,已然被报丧鸟在背上狠狠抓了一把,顷刻血流如注。
楚勉脸色灰白,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少爷!”温柳年赶紧将他扶起来。
叶瑾上前试了试脉相,招呼侍卫把人先抬回大帐,并且让其余受伤将士也先回营休息,报丧鸟爪上带毒,要好好诊治方才能不落病根。
未免出更多乱子,沈千枫亲自将楚恒押至监牢。叶瑾道:“可惜让楚承跑了。”
“跑得了一时,也跑不了一世。”沈千枫道,“既然是被青虬所救,估摸着也只能躲到东海几处岛屿,顶多联合倭国海寇,成不了气候。”
“可还有个贝沙湾。”叶瑾有些担心,“大当家迟迟没有回信,也不知道里头究竟如何。”
“有温大人在等,大当家理应不会以身涉险。”沈千枫道,“查明真相后,说不定过几日就会回来。”
叶瑾叹气,也只能但愿如此。
战事虽已暂时结束,要收拾残局却也要耗费好一番心力。温柳年在东海待了将近两年,看似整日溜溜哒哒吃吃喝喝,却早已将楚家父子的党羽暗线摸了个清楚,上至地方官员下至挑夫走卒,名单列出来足足三尺长,此番正好瓮中捉鳖,暂时收押留作他日再审。
东海军权暂时交由沈千帆与朝中另一名大将,选拔官员填补空缺之事则是落在了温柳年头上,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短短半个月功夫便瘦了一圈,原本脸就小,此番更是看着惹人疼,于是城里的婆姨婶婶便经常炖了汤送过来,叮嘱大人务必要吃完。
暗卫笑容满面接过巨大几个食盒,心说我家大人是能吃,但也不是饭桶,这样顿顿一只鸡两只鹅五个猪蹄六条鱼,只怕一顿就会撑晕。
温柳年洗干净一个果子,甩甩手坐在门槛慢慢吃,顺便看五只红甲狼晒太阳。
段白月坐在他身边。
温柳年看他:“若下官没记错,五日之前皇上便下了旨,令西南王即刻动身回云南。”为何现在还在这里。
段白月坦然:“但楚承侥幸脱逃,战事尚未结束。”
温柳年摇头:“西南军擅长山地作战,到海上未必会有优势。”
段白月一笑:“大人也想让本王走?”
自然没有。温柳年心想,我男人还在贝沙湾,若是真打起仗,当然是帮手越多越好。
段白月笑笑:“大人可否帮本王一个忙?”
温柳年不假思索:“不能。”
段白月脸色一僵:“为何如此斩钉截铁。”哪怕是看在肘子的情面,也该想一想再拒绝才是。
温柳年抽抽鼻子:“因为叶谷主太凶。”
段白月:“……”
“身为人臣,有些事不好说。”温柳年擦擦手站起来,溜溜哒哒出了小院。
段白月哑然失笑,倒是……挺聪明。
贝沙湾内,小六子正在一处避风巨石下,小心翼翼扯烤鱼吃。这段日子以来虽说只能露宿野外,也吃不到好东西,但同先前的日子比起来,已经算是天上地下,笑容便跟着多了起来,虽说已经说一会话就会嗓子干疼,却也有了寻常小孩的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