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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传说中的西凉金刚石呀。”炎听说过,但只见过蓝的、黄色的金刚石,这么剔透闪亮的金刚石还是第一回 见。
    “产量是不多,但在北面新发现一座金刚石矿。”乌斯曼伸出右手一控,那些掉在温泉水里的金刚石都缓慢升起,像凝结的水晶漂浮在炎的身边,那光彩如梦如幻。
    “煜。”炎有感而发道,“意寓着光耀,古书有云: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乌斯曼,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是能照亮黑暗的人,就像我的父皇,淳于煌夜。”
    “那就以这个字给孩子取名吧。”乌斯曼点头称许,“‘煜’这个字还谐音大燕的‘玉’字,不管是王子还是公主都非常合适,而且它是带火字旁的吧,正好应对你的炎,我很喜欢,相信孩子
    也会喜欢的。”
    “可单一个煜字还不够,乌斯曼,你也想想。”炎拉着乌斯曼的手道。
    “唔……丹、丹煜如何?”乌斯曼道,“‘丹’在大燕代表着朱红,在大燕的五行中属火,在民间有红红火火之美意,而‘丹’在西凉表示的是赤石,一种最早出现在西凉土地上给百姓带来富裕的矿石。丹炀城的名字由来也有这个含义,除此之外,‘丹’在西凉还代表勇往直前,炎炎,你觉得怎么样?”
    “乌斯曼,你不但知道丹在大燕的含义,连五行都参考了,老实交代吧,你是一早就想好这个字了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乌斯曼笑容灿烂,“丹字,男孩女孩都适用,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叫丹煜吧。”
    “……丹煜。”炎默默念着,微笑着念着,摸着浑圆的肚子,小声道,“快快长大吧,丹煜,爹爹、父王,还有你的伯父、姑母好些人盼着你出生呢。”
    “煜儿,你出来的时候要乖乖的,别让你爹难受,不然出来就是一顿屁股伺候。”乌斯曼在一旁补充道。
    “你要揍谁呢?”炎抬手就是一巴掌,正中乌斯曼结实的屁股。
    第147章 深宫刺客?
    “当然是揍我自己。”乌斯曼回天旋地, 改口极快, “我怎么舍得揍孩子呀。”
    “煜儿, 别怕,你父王是口硬心软,只要你平安降生, 为爹什么苦都吃得。”炎从上到下地抚摸着肚皮,“不过嘛, 想必你父王那日也是不好受的。”
    “哎, 到底是炎炎了解我, 疼在你身,痛在我心。”乌斯曼搂上炎的肩头, 在他额上亲了一下,“炎炎,我抱你上去吧,他们准备了帐篷, 我们歇会儿再回寝宫。”
    “好。”吃饱了,温泉也泡够了,孩子名儿也有了,炎觉得万事俱备只欠生产。
    乌斯曼把炎抱去林间的帐篷, 里面有火炉, 十分温暖,乌斯曼亲自替炎更衣, 与他一同在软榻里歇息。
    炎很快就睡着了,乌斯曼心里不知怎么的生出一丝不安来, 大约是看着炎的肚子那么大,似乎随时都能临盆,所以紧张吧。
    还有就是最近这段日子……丹尔曼太安静了,安静得就像他根本不存在似的,之前灭祭司塔时他还抱怨了几句,眼下却无声无息。
    炎的脑袋突然滑向乌斯曼的肩膀,乌斯曼笑了笑,暗叹:“罢了,量他也掀不起风浪来。”
    乌斯曼轻吻着炎的额头,然后闭上眼。
    破晓时分,寒风匆匆地掠过林叶,发出哗哗巨响。
    有几缕风钻进帐篷缝隙,吹得桌上的蜡烛以及软榻上的帐帘摇曳不止。
    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在忽明忽暗的烛火映照下,透着几许迷离色彩。
    浓而纤长的黑睫微垂,那双深邃的黑眸亦倒映着烛光,炯炯发亮地俯视着炎因酣睡而红扑扑的脸。
    丹尔曼抬手,食指尖轻轻碰触那一缕攀绕在炎右颊上的乱发,将它悄悄移开,摞到炎的耳后,指头还轻摸了一下他微微泛红的耳垂。
    “淳于炎……”弯弓般的唇瓣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外边的风越发响了,帐篷顶被刮得哐哐摇晃,虽不至于坍塌,但吵人得很。
    丹尔曼慢慢起身撩开床帐,软榻外没有一个宫人伺立,看来由乌斯曼当政的这些年,王宫内对下人的管束是愈发的松弛了。
    不过对于他,倒是好事。
    丹尔曼看了看摇晃的帐篷顶,再这么下去,炎会被风声吵醒的。
    丹尔曼蹑手蹑足地走下床榻,取过衣架上挂着的织锦斗篷回到床边。
    炎睡得像婴孩那般熟,大概是取好孩子的名字之后,心中一块大石也落地了吧。
    丹尔曼不止一次听见炎在午睡时梦呓着:“不,不能叫旺旺,这什么名字……”、“乌斯曼混账……”“卿也不行,冲撞了皇兄……皇兄……你怎么来了?”
    乌斯曼肯定不知道,炎自打怀孕之后,时常梦到回去大燕的皇宫,说的也都是大燕话。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炎并不想永久地留在西凉,他的心还是属于大燕的。
    丹尔曼动作轻柔地像是掬起一捧蒲公英,将炎从榻里托抱起,披好斗篷,系上短带,还把兜帽给戴上了。
    丹尔曼凝视着炎一会儿,似乎觉得熟睡的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一些,毫无防备。
    接着他打横着抱起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炎,慢慢地走出帐篷,去往寝宫。
    呼呼的风吹在斗篷兜帽上,炎的一缕黑发随风轻摆,撩得脸孔痒痒的,他却皱了皱眉头,抗拒醒来,把脸往“乌斯曼”厚实的胸前一埋了事。
    丹尔曼的步伐一顿,但很快继续往前走去,步履很是稳当,炎在暖和的怀抱中再度陷入沉眠……
    天蒙蒙亮,王宫内的烛火被风吹灭了大半,还没来得及点上。
    一身铠甲的济纳雅莉在长廊内健步如飞,她刚回宫,要给君上送上最新的战报。
    前段时间,她摆平了银月部落和阿鲁巴部落的战事,压制住那些所谓富可敌国的部落族长蠢蠢欲动的心,可还是有不怕死的,妄想做什么中部之王。
    首当其冲就是鞍察克尔部落的首领,他率领一批自诩为“斩妖后”的勇士,突袭驻扎在莫阿罗城的武卫营,造成武卫营死伤一百余人。
    济纳雅莉根据君上的指示,对鞍察克尔部落进行全面包围的彻底清剿,而她就出身鞍察克尔部落,首领济纳沙克是她的亲伯父。
    这种大义灭亲,完全不记旧情的剿灭叛贼行动,收到极好的震慑效果,济纳沙克战败求和,还说打算退出族长的位置,让长子继承。
    一个部落族长之位的传承需要得到君上的许可,所以济纳雅莉才会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向君上请示一二。
    此外,挑起战事、挑衅王权之后想以退位就息事宁人也太便宜济纳沙克这个老滑头了,济纳雅莉想君上八成是要没收鞍察克尔部落一大半的人口、财产和土地,以儆效尤。
    这一次治得狠了,下一次才没人敢冒头“斩妖后”。
    济纳雅莉思忖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战事终于可以告一段落,她能见到沈方宇了,更是兴致勃勃地加快脚步,往后宫里去。
    后宫内的侍卫刚换完班,他们早已习惯济纳雅莉带着军情“直闯”君上和王后的寝殿。
    济纳雅莉一眼就看到领着大燕精兵巡逻的沈方宇,两人都有公务在身,彼此互望一眼,相视一笑,便匆匆收回视线。
    济纳雅莉规矩行礼后进入寝殿,伊利亚不在,肯定还在隔壁的小房间里睡着,不过君上一向起的早。
    济纳雅莉往陈设奢华的寝室里张望,果真见到君上站在偌大的床榻边,里边没有点灯,黯淡的晨曦只能照见君上英挺的侧影。
    他眉骨如削、鼻梁高挺,单这侧颜就俊如诗画。济纳雅莉南征北战的,见过的人算多了,可就没见过还有谁能比君上更俊美非凡的。
    她的嘴角不禁浮现笑容,蹑手蹑脚地走前几步,行礼道:“君上。”
    济纳雅莉知道君上不想吵醒王后,所以她也压低着声音,示意君上有新的战报。
    可君上依旧一声不吭的立在床边,似舍不得把目光抽离床中熟睡的人。
    济纳雅莉以前看到君上盛宠大燕亲王时,心里还会吃醋,现在她很清楚自己只是君上的臣子,此生只要能效忠于君上她便心满意足。
    “……君上?”等了又等,乌斯曼还是不出声,济纳雅莉纳闷地抬头。
    一缕朝阳破云而出,似利箭划破殿内暗沉的黑影。
    “什么?!”济纳雅莉倒抽一口凉气,右手猛地摸向腰间的匕首,眼前那男子孓然而立,及腰长的黑发在晨光下闪着森森寒光。
    “——丹尔曼?!”济纳雅莉瞪大了眼。
    只见丹尔曼身形一闪,简直如一道闪电直袭向济纳雅莉的身后,济纳雅莉拔出匕首还没来及回转身,便软绵绵的倒向地面,精铁匕首亦脱了手,落入丹尔曼的手里。
    丹尔曼面无表情地睨视着被他打晕的济纳雅莉,然后把手里的匕首搁在一旁的花几上,重新回到床榻旁,站在洒满晨光的帐帘下,静静地看着炎。
    炎仰卧在华丽的锦被内,双手轻握着放在身体两侧,他的手指尖微微泛红,像染着桃色一般,丹尔曼伸手轻抚上炎的指尖,将他微蜷的右手拢在自己的掌中。
    “唔……!”炎蓦地睁开眼,额上浮现一片细密的冷汗,无数次!他无数次察觉到梦魇近在迟尺却无计可施,而这一次他垂死挣扎般使出全身力气,终于浑身寒颤着惊醒过来!
    炎以为会和以前一样,睁眼看见的不过是寻常的景致,可他惊魂未定的目光却对上了一双透着讶异的黑眸。
    炎的脑袋瞬时空白,不知是因为那双眼眸、那张脸都像极了乌斯曼的缘故,还是无法置信“他”怎么会在这里,除去心跳得如脱缰野马,炎浑身肌肉紧绷,一时毫无动作。
    “淳于炎……”丹尔曼沉吟般的说,炎浑身一个激灵,“砰!”一下从床里弹坐而起,快准狠的一掌已然劈向丹尔曼的颈肩。
    这力量足以打断他的锁骨和肋骨,并废他一条胳膊。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溜出地牢,闯进后宫来的,但丹尔曼一直妄想杀死乌斯曼,这来者不善,炎没想过仁慈。
    “什么?!”带着虎啸的掌刀劈了个空,而炎大睁的眼里还倒映着丹尔曼的身影,他愣了愣,定睛一瞧,丹尔曼已经瞬移到三步开外了。
    炎立刻跳下床,再度袭去,拳拳带风,掌掌犀利,他大腹便便,腿脚难以踢踹,唯有在拳掌上下力。
    丹尔曼左移右闪,滑得就像一条泥鳅,炎挥出去的拳头都打在他飘逸而起的衣袂或是飞扬的黑发上。
    乍看以为他会妖术,但炎知道他只是轻功了得。
    ——非常了得。
    “混账!”汗水浸透炎的鬓角,他气得满面通红,丹尔曼却是一脸的轻松,炎觉得对方不言不语,是在戏耍自己,猛地一拳扫去,如千军横扫杀气炸裂,丹尔曼不得不往后一跃,不慎撞到后方的花几。
    “济纳雅莉?!”炎终于瞧见斜卧在地上,不知生死的济纳雅莉,更是怒火中烧,每一拳、每一掌越发狠厉,丹尔曼终于出手与他过招,拳拳、掌掌相互缠斗快如电闪雷鸣,眨眼间就过了百招。
    乌斯曼不会武功,但通过与济纳雅莉的切磋,炎大抵知道西凉武功的程度,虽不及大燕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眼下的丹尔曼竟然有如此犀利的武功,拳掌之中无不透出强大的内力,炎心下震骇,宛若面前站着一头巨象,抬起前肢踏向自己,尽管他伸手架住了……却无余力推开它。
    这种差距让炎内心极度崩溃,他一直以自己的武功高强为傲,一心想要保护乌斯曼,却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打不过丹尔曼。
    “啊!”炎脚下突然一个打滑,往前猛扑去,丹尔曼一掌迎面飞来,炎下意识闭眼,但那掌轻轻地落在炎的肩上,抓住他往回一带,炎竟跌入丹尔曼的怀里,他双目大睁,一时不明丹尔曼是何意。
    “炎,乌斯曼告诉你的那些事,都不是真的。”一道低沉而温柔的呢喃落在炎的耳畔,丹尔曼的声音与乌斯曼的不一样,丹尔曼的声音略低沉一些,但他们的气息又出奇的相似,在这一刹那,炎恍惚以为自己躺在乌斯曼的臂弯里。
    但这一恍神并没持续多久,炎抬手一掌击开丹尔曼的肩头,并往后一跃,拉开彼此的距离。
    第148章 矛盾重重
    丹尔曼撞歪花几, 上面的匕首更是“丁当!”一声掉在地上, 殿外立刻响起杂沓的脚步声, 以及侍卫的喊话:“是什么声音?”
    “王后,您没事吧……”沈方宇出于担心便进殿来瞧,没想就看见一道黑影一晃而过, 消失在殿内的帷幔间。
    “有刺客!”炎面色铁青地喝道,“快追!”
    “是!”沈方宇完全没察觉到有人潜入, 眼下不免震惊, 再一看卧倒在地的济纳雅莉更是揪心, 但他没有停留,直追刺客而去。
    “炎, 你怎么样?”伊利亚也来了,满面惊惶,“那刺客伤着你了?”
    “我没事。”炎说着飞快来到济纳雅莉的身边,探查她的颈脉, 见脉象强劲、呼吸平稳才松了口气,“她被刺客打晕了,速传太医。”
    “是!”侍卫领命。
    御医施针唤醒了济纳雅莉,她醒来后, 忽地从贵妃榻上弹跳起身, 着急地禀报道:“王后!有刺客!”
    “嗯,沈方宇去追了, ”炎安慰她道,“你先坐下来歇歇。”
    “末将无用。”济纳雅莉非常惭愧, 直接跪地请罪,“末将不是他的对手,让您受惊,实在罪该万死……”
    “他武功高强,不只是你,连我都难以对付……”炎咬牙切齿道,“没想到丹尔曼这么厉害。”
    “丹、丹尔曼?!”得知刺客身份,伊利亚吃惊得张大了嘴,“他不是被关在死囚塔的地下?!”
    “看样子是越狱了。”炎拧眉道。
    “那么深的地牢,他是怎么逃出来的?而且地牢里还有这么多士兵守着!”
    “就算他有本事逃出来,又是怎么潜进后宫来的?”济纳雅莉接话,说出她心里的疑惑,“沈方宇带的卫队是很森严的。”
    “难道……”炎咬着唇道,“后宫里有丹尔曼的内应?”
    “内应?如果真是这样,恐怕不止一人。”济纳雅莉面色肃然地分析着,“光越狱不被知晓,就得收买好些人。”
    “是啊。”炎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他是怎么做到的?”
    还是说,王朝内还有人妄想推丹尔曼上位,以取代乌斯曼的统治?
    这也不是没可能,炎暗暗想道:他们整出来的各种“斩妖后”戏码都被乌斯曼给击溃了,难免不会迁怒到他身上,想要废掉他的帝位。
    “济纳雅莉,你去通知君上后宫有刺客,让他加强戒备。”炎看向正在苦思冥想的济纳雅莉,“和他说,我没事,不用担心。”
    “是!”济纳雅莉身上还有军情要奏,便躬身准备告退。
    “还有……”炎忽然间欲言又止。
    “末将听凭王后吩咐。”济纳雅莉以为炎要她去办差事。
    “暂且不要告诉君上,那个刺客是丹尔曼。”
    “王后,这是为何?”济纳雅莉十分不解,“丹尔曼越狱这么大的事情,君上怎么能不知道?”
    “他已经忙到分身乏术,这件事就由我来调查,到时直接给他一个结论不是更好?”炎看着济纳雅莉,微微一笑。
    炎心里明白,乌斯曼要练习掌控鸦灵之力,还要顾着前朝、部落战事,这行刺既然发生在后宫,就该由他来调查,为乌斯曼分忧。
    “是,末将明白了。”济纳雅莉想着王后既然是为君上考虑,那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领旨告退了。
    “炎!”伊利亚忽地抓住炎的胳膊,朝正在收拾花几的宫女努嘴,“你看,她像不像是个奸细?她就没敢看我一眼,还有她边上那个丫头……看着也很可疑。”
    自从炎说后宫里有丹尔曼的内应,伊利亚就把这宫里正在收拾地面、整理被褥的宫女、太监、嬷嬷全都细细瞅了一遍,但看谁谁都像奸细。
    炎抬手一掌拍在伊利亚脑门:“我看你最像了。”
    “哎哟!炎,我才不是呢!”伊利亚委屈地扁嘴,“你只会寻我开心。”
    炎长长地叹口气,环视一圈殿内正在忙碌的宫人,说真的,他也不知道。
    奸细也好还是内应都不会刻在脑门上,但炎此时的内心备受打击。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已经很好地适应了西凉的生活,适应了崭新的王后身份,觉得自己可以辅佐好乌斯曼,帮他铲除敌人。
    可是眼下,他连伺候自己的宫人都弄不清是敌是友,他焦虑得很,却一时无计可施。
    不过至少知道最亲近的伊利亚不是坏人,不但因为他心肠不错,还有就是他有太多可以对自己下手的机会了。
    “丹尔曼也是……”炎眉心深锁,自言自语着,“他完全可以杀了我。”
    “炎,你在说什么?你别吓我!”伊利亚是越活越胆小了,以前见着君上杀人都不怕的,现在听到炎可以被丹尔曼杀死,这腿就直哆嗦。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他是刺客,我能确信这一点,”炎盯着伊利亚那张惨白的脸道,“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何不下手。”
    “或、或许是怕君上追杀?”伊利亚吞了口唾沫,“你要是掉一根头发,君上都能五马分尸了他。”
    “希望沈方宇能抓到他。”炎等得也有些焦急,“我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他。”
    “是啊,沈统领怎么还不回来。”
    “王后。”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沈方宇大步流星地进来,但是脸上神情不佳。
    “跑了?”见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炎心下一沉。
    “卑职无能!”沈方宇单膝跪地,“从窗户追出去时尚能看到人影,但追到御花园里就丢了。”
    “可有细细翻查?”
    “卑职与众侍卫一寸寸地翻查,连狗洞都刨了,没有一点踪迹。”沈方宇的头低垂下去,“他就像凭空消失……亦或者有人帮他逃走。”
    “果然是有许多内应吗?”炎头疼似的捏了捏眉心,“沈方宇。”
    “卑职在!”
    “从今天起,你守着乌斯曼。”
    “什么?”沈方宇抬头,“卑职是您的近身侍卫……”
    “丹尔曼太厉害了,手段厉害,武功厉害,蛊惑人心的本事更是厉害,国相不在,眼下这王宫中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伊利亚还有济纳雅莉,也只有你们不会受他的影响。”炎定了定神,分析出当务之急要做的事,“而他今日既然不杀我,定有用得着我的理由,所以我身边不需要护
    卫。”
    “您的意思是,您想做诱饵引丹尔曼再次现身?”沈方宇反应极快。
    “是诱饵,也是一道邀约。”炎沉声道,“把身边侍卫调走是什么意思,丹尔曼这么聪明一定会明白。”
    “您觉得他有话要和您说?”
    “我……”炎深深吸气,“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是什么?”沈方宇担心地问。
    “炎,你的直觉最准了,你想到什么了?”伊利亚紧张地问。
    “他……丹尔曼知道所有乌斯曼的事情。”炎叹道,“他们很熟悉。”
    “那是当然的,他们是亲兄弟,我听老嬷嬷说,他们长得就似一对孪生子。”伊利亚说道,“能不熟悉吗?”
    “我知道孪生子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的弟弟们就是孪生兄弟,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还爱恶作剧,连父皇都认错过一次,但是我看着丹尔曼的感觉不一样,”炎看着伊利亚,“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
    “有多奇怪?”
    炎顿了顿,表情里透着匪夷所思,“在初见到他的一瞬,我没想过那是乌斯曼的兄长,我以
    为……我见到了乌斯曼……的倒影。”
    “倒影?”沈方宇和伊利亚齐齐反问,“那是什么意思?”
    “就像照镜子,看着镜子里的乌斯曼。哎,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大约是他们长得太像了,而且丹尔曼身上有那种玄奇的气质,让我整个人都不太对劲。”炎握了握拳头,试图理清思绪,“我以为我刚才是全力袭向丹尔曼的,现在想来,我竟是留了余力的,就因为那份奇异的感觉。”
    “炎,我越听越糊涂,”伊利亚苦恼地直挠头,“你是不是受惊过度,所以有些神思恍惚了?”
    “这……或许吧。”炎越说越没底气,他是那么了解乌斯曼,知道他每一寸肌肤,每一处旧伤疤,又怎么会把黑发黑眼、气质阴郁的丹尔曼错认为乌斯曼的?还倒影?实在有些可笑了。
    “王后,您先歇会儿吧,”沈方宇吩咐道,“伊利亚,给王后准备早膳。”
    “好,我这就去。”伊利亚终于想起来,炎都还没用膳呢。
    “沈方宇,你也去忙吧,”炎说道,“乌斯曼若问起来,就说刺客是冲他去的,所以没伤到我,我担心不过,就把你拨过去了。”
    “王后放心,卑职定让君上收下您的这份心意。”
    “济纳雅莉也在那边,你去看看她吧。”炎又道。
    沈方宇抬头,对上炎微笑着的双眼,便有些不好意思,继而道:“谢王后。”
    一个月转瞬而逝,炎用了各种各样的法子,比如设陷阱、排查人际关系等等去探查丹尔曼留在宫里的内应,以及他出入宫廷却不被侍卫发现的法子。
    可是无论丹尔曼也好还是他的内应都突然消失了般,彻底没了踪迹。炎不禁想,难道是当初撞破他私闯王后殿,所以就不敢来了?
    除去这个不像理由的理由,炎实在想不出他为何会消失匿迹?
    炎还不死心地让沈方宇反复地查验当初丹尔曼消失的地方,只查到那座花园有一条小道通着君上的御书房。
    这是兵走险招吗?明知道乌斯曼那里守卫森严,还故意朝那个方向走?
    炎百思不得其解,而他越是想要分析、了解丹尔曼这个人,得到的答案也就越是五花八门,且充满矛盾。
    就像丹尔曼明明胆大包天地闯入王后殿,却又胆小如鼠地不敢再露脸。
    有一老嬷嬷说,她伺候过丹尔曼殿下,他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为人谦逊有礼,对谁都很亲切。年纪虽小,却晚晚学习到深夜,还懂得心疼人,对他母亲尤其好。
    嬷嬷照顾过不少皇室幼子,只有丹尔曼殿下每日早晚都会去给父母请安,反观君上是从来不去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无论宛妃还是老国王显然是更疼丹尔曼,宛妃还多次劝说老国君册封丹尔曼为继承人。
    关于这件事情,炎在曾经伺候过老国君的太监那里得到印证。太监说,外界都传老国君不护犊子,只图自己逍遥快活,但事实上他对丹尔曼王子还是很不错的,也在酒意正浓的时承认过丹尔曼是他众多子嗣中,最恭顺孝敬的一个。
    “丹尔曼殿下一直是笑脸迎人的,在宫里的人缘可好了,反倒是君上……”还有宫女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炎让她畅所欲言,免她大不敬之罪。
    “君上不太爱说话,也不爱搭理人,总是独自坐着看书。君上看的那些书呀,恐怕连老国相都看不懂,我们这些宫婢就更不懂了。我们伺候丹尔曼王子时,殿下会与我们说笑,即便不小心犯了错,也无大碍。但伺候君上时,除了沏茶,谁都不敢开口说话。当然,君上倒也不会怎么着我们,而是那些‘乌鸦’厉害,我们怕被诅咒。”
    “乌鸦?是说祭司塔的鸦灵术士吗?”
    “对。君上身边经常有鸦灵术士伺候着,浑身乌漆墨黑的,面无表情,很瘆人。对了,国相大人就是出身祭司塔的,王后,您不知道吗?”宫女问道。
    “听说过。看来乌斯曼和丹尔曼虽是亲兄弟,差异却很大呢。”连炎都不免感叹。
    “是如此。”宫女点头,炎让她退下了。之后又召见了其他的下人。
    这些与丹尔曼王子直接或者间接打过交道的人,显然对他的好感都不小,而对他的评价似乎除“与乌斯曼王子交恶”这一条外,就没有任何的毛病。
    不过,这些人都排除了内应的可能。
    有件事炎想不明白,既然丹尔曼是一个尊老爱幼的谦谦君子,为何千方百计地想要谋害亲弟弟?很显然他做的事情和别人对他的评价是冲突的。
    “炎,乌斯曼告诉你的那些事,都不是真的。”丹尔曼的这句话,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炎的心里,他相信乌斯曼不会说谎,可是调查了整整一个月后,他竟然也相信那些人说的话,丹尔曼不是一个坏人。
    “这兄弟二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炎沉沉叹气,仿若置身一团迷雾之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身缠乱绳,越是挣扎绑缚越紧,连口气都透不出来。
    “炎儿,你又在瞎想什么了?”一道分外明亮的声音响起,那若梅香扑面而来的大燕语,让炎紧缩的眉心稍稍舒展开,点头道,“北斗,你来啦。”
    第149章 生啦!
    北斗神医来了西凉有半个月余, 说起来, 炎当年还是他接生的呢。
    对于巫雀族男子生产一事, 北斗的经验极为丰富,他还撰写过一本《巫雀秘要》,记载着巫雀人的方方面面。自从炎有孕后, 乌斯曼就派特使去大燕请他来,而爱卿更是派了一支军队来护送北斗, 还送来二十来车的珍贵药材。
    “你今日感觉怎么样?”北斗送来寿胎草熬的鸽肉汤, 还加入少许大燕丹参, “来,趁热喝了它。”
    “说实话, 我觉得不好。”炎吐吐舌头道,“北斗,你每天给我喝这么多补汤,我觉得肚子好胀, 才上过茅房就又想去,我都想住在里头了。”
    “如果你想让孩子生在马桶里,尽管搬进去住。”北斗晒黑了些,但依然无损那张童叟无害的俊脸, “我可不会拦着。”
    “你十天前就说我要生了, 可现在我除了想解手,什么感觉都没有。”
    “正因为你临盆在即, 这胎儿往下走,压着尿脬, 自然总是想要解手了。”北斗把汤碗端给炎,“你爹当初生你时,都没那么多废话。喝了它,生产需要体力,现在多存点力气,到时候好生一些。”
    “好吧。”炎可不敢违逆北斗,乖乖地喝了个干净。
    “把窗子都关起来,最近王后不能受风,不知道吗?”是伊利亚的声音,正在训斥一位宫女。
    “可北斗神医说了要通风,且就开了一条缝。”宫女低头应道。
    “是么……那就开着吧。”伊利亚挠着头,“但记得,天黑前得关上。”
    “是。”宫女点头,退下了。
    “他们都很紧张你,西凉王也不停地找我问东问西的,生怕你有什么不妥。”北斗微笑道,“炎儿你知道吗?我和他说生产这事,其实巫雀族男子与普通妇人没多大差别,都是‘孩奔生,娘奔死’,是极为风险的一件事,你猜他和我说什么?”
    “说什么?”
    “他说,若发生危险,我只要王后活着。”北斗灿然一笑,“这男人对你很是痴情呀。”
    “他说的什么话,哪是当父王的人。”炎脸红道,“你别理他。”
    “炎儿,你放心,你身子好得很,不大会发生保大还是保小的事情。”北斗略抬起头、看着炎道,“说真的,我没想到你会嫁人,且还是嫁到西凉这么远的地方,我总以为你会留在睢阳,一辈子陪在皇上身边。”
    “嗯,我何尝不感到意外。”炎把喝净的汤碗放下,“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皇兄,真想回去见一见他。”
    “皇上也很想见你,他还想过让永安和永裕亲王代为处理朝政,那他就可以来西凉见你了。他是真的放心不下你,但那对孪生亲王不把朝堂拆了就不错了,还理政,根本不可能。皇上左思右想,还是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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