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碍事……”炎终于直起腰来,这额头冒着冷汗,他感觉把胆汁都给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是在洞窟里着凉了吗?”乌斯曼忧心极了,解下悬在腰间的水壶,递给炎,同时也将自己的那怪力之事暂且搁置。
“大概是吧。回头喝点酒暖暖身子便好。”炎多次漱口之后,终于恢复了精神,随后看到那些沙匪都瞪着自己瞧呢,便呵斥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走,还有,把那脸遮起来。”
沙匪明白了,把尸体可怕的脸面重新用粗布衫蒙住,这一次,还用腰带给捆好了。
炎原想让乌斯曼回去他自己的骆驼上,可不得不说,倚靠在乌斯曼的怀里骑着骆驼,就像坐在一张铺满裘皮的贵妃榻里,当真是舒服的很。
而显然乌斯曼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一手牵缰绳,一手环抱炎的腰,驱策着骆驼前行。
另外一头骆驼识主,自己跟着队伍走。
伊利亚一直在着急炎和君上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时,就见到沙丘上来了一队人马,还想着他们怎么这么古怪,走路扭来扭去的,一看原来是被绑在一起。
炎隔着老远就向伊利亚打招呼,库尔旦本在一旁歇息,便站起身来迎接,结果看到王后和赫连乌罗如此亲昵地共乘一匹骆驼,这脸色当下就青了。
“炎,这些是……?”伊利亚问炎,“强盗吗?”
“嗯。”炎点头,打趣道,“这一趟出行,收获颇丰。”
沙匪们全都拉着脸,大约还在计较他们怎么这么倒霉,会碰到像炎这样的绝世高手吧,而且这人还非要把他们押送去官府。
又没有多少赏金可拿,一般人都是放了了事的。
乌斯曼吩咐道:“把营地收拾一下,启程去莫阿罗城。”
“是。”伊利亚领命,并催促库尔旦赶紧把铺开的吃食、营帐都收起来。
炎拿起水壶喝了几口甘甜的泉水,又递给乌斯曼。
乌斯曼拿起就喝,毫不在意库尔旦又惊又诧的眼色。
两人歇息片刻,行李也都收拾完了,乌斯曼才回去自己的骆驼上,但他一直走在炎的身边,几乎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在太阳初升,热气还未扩散的时候,他们抵达了莫阿罗城的哨岗。
第117章 住客栈~
原以为有王宫出具的布匹经商特许文书, 他们可以自由出入莫阿罗城, 但没想恰逢城主阿本尼举行八十大寿, 以及小儿子盖布的满月礼。既然是双喜临门,免不了大肆操办一通,满城张灯结彩, 歌舞不断,而那些风尘仆仆的商贾车队都被拦在外头, 要求收拾干净并准备好贺礼才可以进城。
好在有赫连乌罗在前面周旋, 哨兵再怎么凶神恶煞, 对着鸦灵术士还得客气一些,谁都怕招致鸦灵的诅咒。
加上炎他们抓着一队沙匪, 哨兵在请示过卫队长后,就把他们从边门放了进去。
但哨兵也告诫他们说,不收拾干净,不穿礼服不得上街, 只能在客栈里待着。
炎本想先找一家客栈落脚,等换洗干净了再忙正事。可没想阿本尼宴请八方来客,再加上赶来凑热闹,讨赏钱的杂艺团, 这人满为患的, 别说客栈,连马厩里都住着人。
他们沿着铺着方形花砖的车马道从城东走到城西, 再把城南到城北的酒肆都问了个遍,都没有可以让他们“挤一挤”的地方。
炎饿得肚子咕噜噜叫, 但又不能停下来买吃食,因为一直有巡逻卫队在驱赶那些仪容不佳之人,这里不论男女老幼全都是穿金戴银,打扮得花枝招展,而这的房屋、店铺也特别工整,当真是除去王城丹炀外,最为富裕的城邑了。
为避开卫队纠缠,炎一行人沿着一条坡道往下走,进入一片民宅区。
相较于载歌载舞的城中央,这里要安静许多,两边全是石垒的尖顶房子。一栋两层高,涂抹着蓝色油彩的屋门直面着街道,石屋前还有一道木篱笆围起的院子。
有老人在院子里喂鸡喂鸭,也有一个中年大汉站在骆驼跟前,给它穿戴华丽的锦段鞍座,汉子脚边还趴着一只大黄狗,炎正瞧着那连脑门上都点缀着贝母片的骆驼时,黄狗猛地袭来,一蹦二尺高,若不是那篱笆拦着,它就咬着炎了。
黄狗还想吠来着,乌斯曼一个眼刀丢过去,它顿时瑟缩一团,趴在地上“呜哩呜哩!”地直哭。
大汉连忙过来看是怎么了,乌斯曼便上前与他打招呼。
见是鸦灵术士,这汉子很是客气,在弄清楚缘由之后,他更是爽快地道:“这城里肯定是找不着空客栈了,你们要是不嫌弃,我这里倒有两间空屋子,收的钱比那客栈还便宜两成,只是……你们别对外说是租的就成。”
“不对外说?”炎有些不解。
“这位客商是异乡来的吧?你不懂我们这儿不论做什么买卖都要缴纳一笔税金,你们若只是‘借住’在这,我自然也不用缴那税钱了。”
炎听了暗暗咂舌,这不就是偷漏税款么?他不禁看向乌斯曼。
只见乌斯曼坦然道:“好,我们租下了。”
“鄙人叫克里姆,是这儿的屋主,我母亲和媳妇都去城主家帮佣了,你们就放心住这吧。”克里姆平白赚到一笔住宿费,自然是高兴,他连声喝住黄狗,打开篱笆门,领他们进屋。
而炎这一趟出来可真是学到不少,还知道了西凉是怎么收税的。
“你这算不算是以身试法?”在克里姆领着伊利亚去安顿他们带来的骆驼和行囊时,炎揶揄着乌斯曼。
“哎,这不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么。这王土之地,本王还得租借屋子住。”乌斯曼抱着胳膊,唉声叹气。
“行啦。没让你在城外的沙漠里风餐露宿就不错了。”炎莞尔一笑,接着环视一圈墙壁上钉着木板条的厅屋。屋里挺敞亮的,干粮、起居之物、煤炭炉子等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城主都八十高寿了,还有弄璋之喜,连这座城都打理得如此欣荣,当真是老当益壮啊。”炎有感而发。
大燕也有年过八旬的老臣,每天上朝都把眼儿一眯,真不知他是在听,还是在打瞌睡。
这样年迈的老臣留在朝中,也不过是给子孙带点荫蔽罢了,毕竟大树底下才好乘凉。可是干的都是尸位素餐的事,哪像这位城主当真是了不得。
炎还未见到他,心里已经是万分敬佩。
“那也是本王治国有方。”乌斯曼目光炯炯地看着炎,那讨赞的表情煞是可爱。
“我……”炎正要说什么,克里姆就带着伊利亚他们回来了。
伊利亚有些愁眉苦脸的,库尔旦倒没什么,还有两个驮夫在院子里守着,没进来。
“怎么了?”炎问伊利亚道。
“这里是有两间客房,还方方正正的,只是都在地下,我住着没什么,但您和术士大人怕会觉得潮闷……”
“哎,我的地下室可是冬暖夏凉,不比别处的。”屋主连忙道,“要不,再包你们两顿饭食可好?”
“饭食还是另外算吧。”炎很客气的笑了笑,“地下就地下,反正就住一、两晚,没大碍的。”
“炎你太好说话了。”伊利亚小声嘟囔。这男主人收的钱不便宜,而客栈的房间敞朗,都是在楼上的,还有好酒好菜招待。
哪像他们都还要自己安顿骆驼,而且两间房住不下所有人。
“我和赫连乌罗住一间房,其余的你们自己安排。”炎直接道。
库尔旦在一旁忍不住了,出声道:“少爷,那屋里只有一张木架子床,贴着光秃秃的墙根摆着,两个大男人怕是不好睡的。要不,我们另外出去寻屋子住,您和术士大人一人一间……”
“怎么会不好睡,两人挤一挤就成了,何必花那冤枉钱,”乌斯曼突然插话,还冲库尔旦亲切一笑,“你放心,我的睡相不差,也不打呼噜,你家少爷是知道的。”
库尔旦当即吹胡子瞪眼地惊呆在那,这、这是何意?难不成在营帐里时,他们一直同床共寝?!
“肚子好饿啊,这位大叔,请问可有吃食?”炎终于说出了他最想要说的一句话。
“有!我厨房里正好熬着炖菜呢,你们等着。”克里姆转身去厨房忙乎了。
“炎,怎么最近一直听你喊饿。”伊利亚有些担心,“你可是身子不好?”
“大概是累的吧,我昨晚吐了个干净,现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炎两眼盯着墙上挂着的地瓜
干,都想拿下来嚼嚼吃了。
“那吃不得,是生的。”乌斯曼伸手揉了揉炎的脑袋,那举止亲昵得让库尔旦都不好意思了,他
转身就出去了。
“你不该这么戏弄他的,”炎握住乌斯曼的手,无奈道,“他本就在起疑。”
“他就不该疑心你。”乌斯曼低头,轻吻了一下炎的额头。
“……好了!各位,菜好了!”克里姆说的不错,炉子上当真炖着菜,所以他没两下就端出来了。
一口黑乎乎的大铁钵搁在厚实的木餐桌上,克里姆拿来木碗和汤勺,开始一碗碗的分。
炎两眼直盯着还汩汩冒着泡的奶白色浓汤,以往当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放着满桌的珍馐都不会多看一眼。如今这一大钵炖菜,里头不过是放了几把野菜、一些地瓜条,外加几块羊筒子骨、几块生姜,炎都觉得这香气直沁入肺腑,都要醉了。
“你们慢慢吃,我再去烤点饼子。我媳妇给我做着好些呢,就搁在食柜里。”克里姆也知道这一钵汤是不够他们分的。
“多谢你了,还分你媳妇给你做的吃食给我们,怪不好意思的。”炎微笑道。
“哎,我一个人原本就吃不完,你们来了,我还能挣钱呢。”不亏是商贾之城,这老汉满脑子想的都是挣钱。
“行,我不会亏少你的。”炎点头,然后对伊利亚道,“去叫他们进来吃。”
“好。”伊利亚出去了。
乌斯曼优雅地持着汤勺,把碗里的羊肉舀出来,放进炎的碗里,一笑道:“我没你这么饿。”
“我不会和你客气的。”炎说,舀起羊骨头就开始吸里面的浓郁汤汁。
“这两位感情真好。”克里姆还没走,他刚分完汤。
“对了。”炎想起什么似的问,“克里姆,城主做寿,我们若是想要登门拜贺,可有什么讲究没有?”
“幸好你问我了,不然你们就白跑一趟了。”克里姆殷勤地道,“城主不喜欢鸦灵术士,所以你们二位要登门,最好换一个装束。”
“是么。”炎看了眼乌斯曼,“换什么好?”
“要我说,”克里姆很热情地出主意,“这位术士大人就别去了,少爷您呢,就找一位漂亮姑娘陪着您一起去。老城主最喜欢美人了,但凡有美人在场,不管什么生意都好谈一些的。”
炎默默松开了正在吸的羊筒骨,舔了舔油润的嘴唇,都没好意思看乌斯曼是什么表情。
“英雄难过美人关,到哪都是一样啊。”乌斯曼慢条斯理地说着,端起汤碗却没有喝。
“对了,我有一外甥女长得就不错,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还很会跳舞,她就很适合陪您去赴宴的。”克里姆已经开始牵桥搭线,笑着对炎道,“这价钱好说。少爷您给她买几件新衣裳、再买几盒胭脂水粉什么的就行了。”
炎放下汤碗,敢情他们是住进了黑客栈啊……
第118章 男扮女装
“我……”炎才开口, 伊利亚就带着库尔旦他们来了, 便招呼道, “都坐下吃吧。”
克里姆就进去厨房热馕饼,炎抬眼瞄了瞄乌斯曼,闲谈似的道:“如果当真需要女子作陪, 那也是没办法的。”
他不仅要打探盐城的具体位置还要补齐人力物力,比起满城瞎跑, 去找城主沟通是最快的。
“什么女子?”伊利亚听不明白, 一边喝着汤一边问。
“我要进城主家去拜访, 方才克里姆建议我带一位姑娘同去,会更好说话。”
“真的假的?”伊利亚感到匪夷所思, “那城主都已经有二十位夫人了,还这么贪色?”
“二十位夫人?”炎吃惊了。
“准确来说是一个妻子,十九个妾室。我刚在外头听说,那满月的小儿子就是去年娶的小妾所生, 这老头儿可厉害着呢。”伊利亚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说道,“炎,你可不能带姑娘去, 君上要知道了, 会伤心的。”
伊利亚的眼睛还直往赫连乌罗身上瞟。
“我又不是去喝花酒的,那是办正经事。”炎说道, “他会理解的。”
“怎么又来个女的?”库尔旦心里暗叹,“这王后也太乱来了, 真没把君上放眼里啊。”
克里姆捧着一摞饼子出来,笑着道:“大家趁热吃,别客气。”
“当然不客气,我们是花了大钱的。”伊利亚对着克里姆挤出一个笑。
“克里姆,拜访城主的事,我一个人去就成,不劳烦你的外甥女了。”炎微笑着说。乌斯曼看了炎两眼,心下明了,炎这是在逗他呢。
“不劳烦,那丫头也没事,在街上瞎转悠呢。”许是瞧出炎举手投足间的富贵之气,再加上那俊美的外貌,克里姆仍撺掇着炎,“您带了礼服没?没带还是要上街去买的,就让我和外甥女一起陪您去,街上有一家成衣铺子,里边的长袍和腰带可漂亮了……”
克里姆热情得不得了,不过他总会添上一句:“至于这带路的钱,我就记房租上了吧。”
“帐你可以记,这姑娘就不用找了,”乌斯曼轻轻放下碗,看着克里姆道,“我自会陪他去的。”
“对。”炎指着乌斯曼道,“他会陪我去的。”
“还有那家店的地址,劳烦你写下来给我,换身衣衫还是有必要的。”乌斯曼微微一笑,只是端着赫连乌罗那张特别白的面皮,怎么笑都是瘆人的。
“行,我把地址写给你们。”克里姆不愧是和气生财的,依然满脸是笑,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
饭毕,乌斯曼负手立于院前,抬头看着这屋子。炎出来见着他这般专注,便好奇地问:“你在瞧什么?”
炎跟着抬头看了看两层高的房屋,和初见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我在瞧,要派多少人才能踏平这栋房。”乌斯曼拧眉,不悦道,“他竟敢介绍姑娘给你,怕是不想活了。”
“噗……”炎笑起来,胳膊肘轻轻一碰乌斯曼的胳膊,“你好歹是一国之君,别那么小气,也别总想着拆你子民的房,我们今晚还得住这呢。”
“换做是你,你不吃醋?”
“吃醋呀,但我不会想踏平他的房子。”炎忍着笑,“好了,走吧,我让伊利亚雇了一辆车来。”
“马车是要的。”乌斯曼依旧皱着眉头,“这屋主有一点没说错,就是那老头子可讲究排面了,用大燕国的话来讲,就是先敬罗衣后敬人,我们穿得光鲜一些,也好说得上话。”
“真是委屈你了。”炎忽然叹道,“若不是我执意要乔装出行,你也不必跟着我这般奔波。”
乌斯曼身为一国之君,到哪儿不是住最好的,用最好的,而不是在这里吃着最寻常的炖菜,住着地下室。
“炎炎,是我偷偷跟着你来的,你没把我赶回去,我就谢天谢地了。”乌斯曼笑着道,“别说这点劳顿,你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都是没二话的。”
“是出来久了吗?”炎微歪着头,看着乌斯曼道,“你怎么越发像那些纨绔子弟了,满嘴都是哄姑娘家开心的话。”
“我哪有,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乌斯曼眯眼笑着。
“上刀山下油锅是不用,不过今晚上要是见着老城主,你得在边上帮帮我,我还没想好怎么向他打听盐城的下落,这话要是问的不好,我们或许会被赶出城去。”
“这个你尽管放心,有我在呢。”
“你想好了?”
“嗯,我自有妙计。只是炎炎,一会儿到了成衣铺,你得多等我一会儿。”乌斯曼说道,“我得好好乔装一下,既不能让他瞧出我是谁,也不能用这鸦灵术士的装束。”
“成,我刚好在车里打个盹。刚吃饱了饭,就是容易犯困。”炎说着揉了揉腰肢,最近总觉得腰酸腿软的,也不知怎么回事。
果然这连日奔波的,哪怕身体再好也还是会累啊。
炎在那件件都是精品的华服铺里挑了一身西凉富家公子常穿的锦袍。它内里是纯白高级缎衣,分为上衣和长裤两件,衣裤的襟领、腰带、袖口等处都是用金银线,外加珠宝等盘出来的花纹。外面再罩一件中袖长褂,褂子是黑色的,衣襟和袖管处镶着一圈白绒裘,褂的正面和背面同样由金银线穿着的细小红蓝宝石盘出华美的花纹。
而这花纹乍看像是孔雀翎,再看又像乌鸦羽翼,应该是西凉的吉祥饰物吧,连小牛皮靴子上都有一样的纹饰。
炎这一身可把自己打扮得花里胡哨,他从小到大都没在衣服上点缀过这么多大大小小的珠宝,觉得太过火了些,但伊利亚瞧了,连声说太好看了!就像乞丐变王子了。
“什么乞丐!”炎狠瞪他一眼,虽然这一路上不能锦衣玉食,但他也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哪有乞丐的样子。
“我这是打个比方嘛,炎,你之前的衣服不是煤灰色就是土褐色,要不就黑不溜秋的,哪像现在这么光彩照人。”伊利亚说着说着脸红起来,小声叨叨,“你不知道,我都快被你迷死了……”
“赫连乌罗去哪儿了?”炎自从换好衣服出来,就没见过乌斯曼。
老掌柜伺候完炎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看得出这几天店里的生意是兴隆得很。
“对了,君上方才交代说,让你在车上等他就好。”伊利亚这会儿才想起来,“他在隔壁店里试衣服呢。”
“那你去伺候他吧,我在车上等着,有事便唤我。”炎叮嘱道,“机灵着点。”
“知道的。”伊利亚点头。
马车就停在熙熙攘攘的街边,车夫正在和一小贩唠嗑。炎回到车厢里,靠着车壁坐着打盹。
西凉的马车和大燕的不一样,这车门不是开在前边,而是侧边上的,而且用的不是车帘,是一扇折叠木门,所以这门一关,车厢内就跟小房子似的十分安静。
忽地,炎察觉到有人推开车门,上车来了,便强撑着精神睁开眼,结果看到一位姑娘坐到自己身边。
他吓得一个激灵,登时就清醒了。
“这位……”炎望着那姑娘,正要问她是否上错了马车,但眼睛才对视上那双绿眸,整个人都惊呆了。
“炎炎,我可是好看?”乌斯曼笑眯眯地说,还把蒙着半张面的薄纱给取下来。
炎的眼睛瞪得比猫眼还圆,就这么盯着乌斯曼瞧。
他穿的是西凉贵妇裙装,内里是一件蓝色贴身长裙,外边裹着一件极为精致的纱衣,是淡蓝色的,与内裙的颜色相呼应,不过相比素色的内裙,这纱衣上名堂可多了,用绒线绣着一朵朵小花,就像绽放在上头似的。花蕊是水滴状的水晶,袖口同样镶着一圈水晶做的纹饰。
真真是仙女衣裳。
乌斯曼还把头发放了下来,就是银色,他没戴任何的发饰,大约是这头银发就够华丽的了。
炎注意到乌斯曼在唇上点了一些桃粉色,可能也有用到易容术吧,乌斯曼的下颌都变得圆润一些了。
而当乌斯曼把这云环雾绕似的雪白面纱一戴,那眼波流转的样子,当真是能把人的魂儿都勾了去。
只是炎接连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把乌斯慢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终究忍不住地捧腹大笑:“哈哈哈!你、你这是什么……样子!不行……笑死我了……哈哈哈!”
炎快要笑得背气过去,乌斯曼顿时委屈道:“这是何意呀?”
“你、你还问我是何意?”炎指着乌斯曼的脸孔道,“你这张脸确实是国色天香,可是乌斯曼,你这粗腰、这阔膀……实在是与女子不登对。更没有已婚贵妇人那珠圆玉润的影子,你真不是逗我开心的吗?”
“唔……我这腰杆和臂膀,确实多了点肌肉。但是炎炎,今晚的宴会,我一定会帮到你,让你大吃一惊的。”乌斯曼斗志满满的样子。
“你已经让我大吃一惊了。”炎忍俊不禁地瞅着乌斯曼,他的脸蛋当真没得挑,绿眸银发,艳若牡丹,但凭什么美人都压不到他头上去。可他毕竟是男人,再怎么易容这身子骨是改不了的。
换而言之,哪有这么壮的夫人啊!
“哎,我笑得腮帮子都抽筋了!不能再笑了……没力气了……”炎眼里噙着两把热泪,他用手抹去泪珠,依然觉得好笑地说,“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克里姆说给我找个姑娘,我也没要啊,怎么你就认真上了,真是服了你。要是城主认出你来,可怎么是好……”
“他认不出来的,炎炎,你就等着瞧吧!”乌斯曼却很笃定,还咚咚地拍了拍马车壁,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就朝城中最豪阔的行驶而去。
途中赶着去城主家贺喜的车马太多,马儿是走三步歇一步,任凭车夫怎么吆喝“让开!让开!”都没用。
乌斯曼借机与炎腻歪了好一会儿,以至于炎下马车时整个耳廓都红了。
第119章 纳妾吗?
俗话说的好, 油多不坏菜, 礼多人不怪。
即使炎和乌斯曼没有得到老城主的喜帖, 但是礼数周到,先和管事的一番客套,给管事送了份单独的礼, 再由管事引荐着认识了城主的长子,年过六旬的巴尼克。城主毕竟年事已高, 这迎宾送客的事情都由他来管。
巴尼克身子硬朗, 完全承袭了他老父亲的体魄, 他见着炎就啧啧称奇,说但凡这些做大买卖的, 无不透着一股商贾之风,或喜好高谈阔论,或喜好拼酒赌钱,唯有炎, 举手投足间有着世家贵公子的风范,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云游八方的行脚商,倒似是大燕国派来的使臣。
还说要不是见着他身边有一个如此貌美的夫人在,他是断然不信任炎的, 因为炎这么年轻, 就山长水远的从大燕国跑到西凉来做买卖,实在叫人匪夷所思啊。
但见他娶了西凉女子为妻, 这西凉官话又说得如此顺溜,便明白他是诚心来这里做买卖的, 这才与他推杯换盏,谈个一二。
这位巴尼克明明会说西凉官话,却讲得都是莫阿罗城的本地语,那口音重又夹着许多俚语,炎半听不懂的,都是乌斯曼在一旁贴心的给他做翻译。
炎发现巴尼克似乎对乌斯曼抱有极大的好感,那苍老却深邃的眼睛就没从乌斯曼身上离开过,还笑眯眯地对着乌斯曼说了一大堆。乌斯曼冲他点点头,然后对坐在身边的炎迷人一笑。
他们二人共坐在一张华丽的织锦长榻上,巴尼克坐在对面,大家隔着一张雕花红木酒桌。
“他对你说什么?”炎暗暗不爽,“怎么他都不看我一眼?只是问你。”
“炎炎,说出来你别生气,他一直在夸我长得漂亮,是个大美人,他还问我这头银发是天生的么?可是稀罕得很,还夸我的眼睛和湖泊一样美。问我的老家在哪里?怎么会嫁给你这个异乡人的?可有孩子了没?”
“这老混蛋是看上你了?”炎的指关节在捏紧。
“毕竟我的美貌摆在那儿,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吧。”
“动心个毛,他没看见有我就在这么!”炎不爽至极,“西凉民风再开放,也不能公然调戏别人家的妻子吧?”
“炎炎,你是在吃醋吗?”乌斯曼抚上炎紧捏酒杯的手。
“谁吃醋了!”炎一拧眉头,嘴硬道,“没有。”
巴尼克依然热情的在说着什么,乌斯曼听完,莞尔一笑。
“你又在笑什么?”炎挑眉问。
“他说,我们现在虽还没有孩子,但看我这身子骨够强健的,是个好生养的姑娘,说你娶了我,当真是有女神庇佑,他若像你这么幸运就好了。”
“呵。”炎的手背暴突出一条青筋。
“淡定。”乌斯曼轻拍了拍炎的手。
“巴尼克大人,这时间也不早了,可否请老城主出来一见?”炎忽然对着巴尼克微笑道,然后松开了一直紧捏着的酒杯。那杯子是金包铜做的,外表金光灿灿内里十分坚固,哪怕客人喝醉了撒泼,这酒杯也是百摔不烂的。
可是当炎松开指头时,酒杯上深嵌着两道指痕,把他的不悦都刻在了上头。
巴尼克一看那酒杯,不觉惊呆,这是什么怪力道?而且也不见炎特别使劲的样子,他还一直微微笑着喝酒,这才叫人吃惊!
“是个厉害角色……”巴尼克也不是傻子,知道对方武功高强,并不好惹,便装傻充楞地起身笑道:“瞧我,和你们投缘,聊得太欢了,差点忘记正事。你们稍坐,我去请父亲来。”
然后巴尼克脚下抹油地走了。
“还是你厉害。”乌斯曼笑着,用肩膀轻轻撞了撞炎。
“哼。”炎没好气道,“他再不走,我戳瞎他的狗眼。真是老色鬼!”
老城主阿本尼拄着纯金的鹰头拐杖,在一堆漂亮侍女的簇拥下走进会客厅,他虽是白发须眉,但看起来比巴尼克还显年轻,说话声音也敞亮,果真是老当益壮。
不等巴尼克向父亲介绍炎的身份,老城主就自己唠嗑上了,他说听到有从大燕国来的客人,便急忙来见了。
他拉着炎的手,将他上下打量一遍,然后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这位贵客,你这么年轻就
闯荡到西凉来了,值得敬佩!想我这糟老头子年轻时,也曾去过一回大燕。”
接着,老城主竟滔滔不绝讲起他十来岁时去大燕国游玩的事,说大燕那山那水当真是美得跟仙界一样。
而眼下见到炎,让他想起当年在大燕遇见的一位美少年,只可惜有缘无分,少年的父母不许他嫁给西凉人,两人只得分开了。见老人家一脸沉浸地谈着当年的“一段美好情缘”,炎都没能插上话。
尔后这话头转了个圈,老城主红光满面地看着炎道:“年轻人,你来我这里就是续那前缘的。”
“前缘?”老城主说的是西凉官话,炎听得懂。
“不瞒你说,我有二十七个女儿,”老城主乐呵呵的比划道,“第十七女与你的年纪相仿,这容貌上也是登对的……”
“女儿?”炎背后都惊出一层冷汗了,从前面的由头听起来,还以为这老头要和他续姻缘呢。
“对,我早就想要一个大燕女婿了。”
“大人,感谢您的垂爱,您的女儿想必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可我已经娶妻……”
“这么国色天香的美人摆在这,我自然是瞧见的。年轻人,你的眼光真好,”老城主笑着道,“你的媳妇把我那眼光挑剔的儿子都给迷住了,方才在后院直和我说,你的夫人有多美。”
炎暗想,果然还是该戳瞎他的眼。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老城主抖着绵密的白胡须道,“我女儿就做妾,女孩子家嘛,寻得一个好丈夫,比那位份重要多了。”
这说法倒新鲜,城主的女儿不做正妻,宁做妾,炎有些愕然,一时语塞。
老城主只当炎心动了,便往下说:“你放心,即便是做妾室,该有的嫁妆一分都不会少,你们想要在这做生意,我直接给你铺面,要多少间都行,这样你就不用跑来跑去这么累了,我会把你当亲生儿子那样疼爱的。”
“不,这不是嫁妆和铺面的问题……”炎从铺着软垫的椅子里起身,他是来谈正事的,怎么就变成纳妾了?
乌斯曼也站起身,还轻轻扯了扯炎的胳膊,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怎么……唔?!”炎才回头看乌斯曼,下巴就被捉住抬起,乌斯曼的这个吻完全不讲道理。
“这是什么地方?你干什么?!”炎用瞪着的眼传递着内心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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