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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还在独舞,如痴如醉地向这天地洒下无尽白絮,覆盖万物,热情地为来年孕育一个丰收浓绿的暖春。
    肩头少年,似乎随时会随风而去。
    雪娘急切的搜寻回忆,想要牢牢印刻那个初遇的夏天。
    天狼纪1171年6月,抱月山初夏。
    山林深处,一冠浓郁的树顶上,坐着一个青衫少年,在吹一支欢快的笛子,脚上晃荡的兽皮绑鞋同他腰间的兽皮裙一样,早就磨破了皮面,黑黄一片,泛着油光。
    躲在远处的雪娘辨不出,那是什么兽皮。
    但她清楚,他是一个猎妖师。
    在这妖邪出没的中州大陆,猎妖师除了数目不多,和普通的农户猎人也没什么不同,一个猎取妖物,一个猎取普通野兽罢了。
    他常来抱月山,等待一些刚刚开启灵智的妖,或者无甚法力的怪,他喜欢荡在树上吹笛子,望着天空想事情。
    彼时,雪娘暗中监视他已有两年。起因是隔壁山猪精花喃喃曾急急的找来她,痛心疾首的说,她丢了一个会叫妈妈的小猪仔,她怀疑,是这个新冒出来的猎妖师干的。
    “为什么?”雪娘疑惑。
    “因为,他是这附近猎妖师行当里的最差劲的!法力低,品德坏!别的师傅都是猎取能赚钱的厉妖美怪。偏他,厉害的打不过,竟欺负小的!无论法力多么低微,甚至还未幻化人形的也不放过,呜呜呜......”
    猎杀捕食本是天地法则,生存之道,没什么好说道的,但像他这种滥杀无辜,甚至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的行为确实是很变态!
    雪娘竖起柳眉,痛快答应了。
    化成人类胖妇人的花喃喃,这才拿出一抹绣花娟帕擦着白腻的脸上的浑浊泪水,伤心欲绝的走远了。
    雪娘便自此监视起这个变态,谨防他在作恶。
    一次慵懒的夏日雨后,草木清香腾起热气,空气中散发着丝丝甜腻腻的味道。
    雪娘惬意地寻了个干燥草垛趴好,继续监视着那躺在大树上呼呼大睡的变态猎妖师。
    花喃喃见此良机,又找她唠叨:“那变态,杀小妖眼都不眨,趁他睡着,你不妨去吃了他。”
    话音未落,一只黄底黑背的小猪仔甩着四蹄,吭哧吭哧跑来,溅起一地泥水,粉嫩猪鼻泛着油光一拱一拱:“妈妈!小哥哥才不是坏人,他喂我吃了个饼饼,香喷喷,香喷喷的!”
    “走你个小猪蹄子!”花喃喃大怒!甩了爱子一脸泥水,在小猪哼哼唧唧的哭泣声中,尴尬地看了雪娘一眼,扭着腰走了。
    “你到底杀了谁?她这么恨你?”
    少女雪娘站在少年树下,好奇不已。
    酣睡的少年一个机灵,猛的坐起,树上积聚的雨水兜头洒下,湿漉漉的刘海盖住他清朗飞扬的眉眼。
    “你是谁?”他睡眼惺忪,却神情戒备。
    “我是老虎雪娘,听说你杀了不少小妖,如果属实,我们是要报仇的。”
    “哈!”少年忍俊不禁,跳下树来。
    他目光放肆的打量着眼前的白衣少女,她昂起的小脸娇憨圆润,却故作一派老成认真样,比那花喃喃更像个成熟妇人。
    雪娘端起百兽之王的架子,仰视着这高挑健壮的少年。他那漆黑如墨的眼睛却似早就认识她一般,赤裸裸的将她从头到尾端详了个遍。
    仿佛烈日当头罩下,英气逼人,雪娘眯眼躲避。
    “我是烈阳。”心有灵犀,少年恰好叫烈阳。
    雪娘听到自己突突的心跳声,老成少女瞬间方寸大乱,面色绯红。
    “我觉得,那个花喃喃和一只知更鸟有一腿!”少年突然逼近,附耳说道。
    他身上的阳光热气扑面袭来,雪娘的脸红的像被煮过。
    “你,你干嘛这么说。”
    “因为,我只杀过一只会说话的知更鸟。”少年道出一个惊人的秘密:“除此外,我还没捕到过成年的妖怪呢。”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原来他不是个变态。雪娘如释重负,丝毫不觉得这是猎妖师的耻辱。
    看着技艺寒酸,眼中却斗志昂扬的少年,她又问:
    “你干嘛杀耿耿叔?”
    “你叫他叔?你都修成人了,他怎么还是个鸟?”
    “不是谁都像我这么聪明的。”
    “......”
    骄傲少年抬头瞥了眼狂妄少女,慢悠悠的叉腿坐在山坡上。湿漉漉的泥土沾了他一屁股,他也不在意,学着雪娘,老成道:“天分固然重要,后天努力才是正道。”
    “耿耿叔惹你了么?”雪娘小心翼翼的与他并肩坐下,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人类少女可不会这么直勾勾的看一个陌生男子,烈阳向后仰了仰身体避开她,原来是被看羞了。
    “那个大鸟,很是无耻,对着上山采药的王家媳妇,一顿言语调戏,人家实在受不了。”
    “和人聊天不可以吗?”
    “他说的话很下流,说了两个时辰,越说越下流!”
    “然后呢?”
    “王家媳妇忍了一下午,下山的时候,它竟然还说‘小媳妇,你还是个光屁股小奶娃的时候,我就认得你啦,老相识啦,记得常来看叔啊,叔保证让你(此处省略一万字)’”
    雪娘听的一脸嫌恶,少年也满面厌恶的继续说道:
    “那小媳妇听了,没声没响的就晕过去了,等夫家找来,她一睁眼便直直的去寻死,大家好说歹说才劝下来。我既受人之托,上山除那淫鸟,它自是活不成了。”
    说起这唯一的战绩,少年一脸慨然正气。
    “耿耿叔和花喃喃一起修炼,谁知道几百年了,耿耿叔就是化不出人形,到底成了个怪。”
    雪娘遗憾道,忽然又眼珠一转,恍然大悟:
    “想来是他修炼时,不小心沾染了人间淫色,故而损了修为,可惜花喃喃痴心错付了。”
    “你既然已弄清这其间原委,便不会再跟着我了吧?”少年突然话锋一转,面上心有余悸:“一只大白虎,老是不远不近的跟着我,还是很有压力的。”
    害得他只要在林间,就不敢下树!
    雪娘羞红了脖子:
    “我只是觉得你有趣罢了。”
    “你得多无聊,光看我吹笛子发呆就觉得有趣了。”
    “你有时候会傻笑,睡觉会打呼噜,偶尔还会补补衣服,削个笛子。”雪娘连忙回忆他丰富的日常生活,力证跟踪他是个有趣的事:“对了,我还见你偷偷喂小猪仔花哼哼吃干饼,还放走了夹住腿的兔跳跳,她还跟你以身相许来。”
    “这你都知道!”
    “人间话本里说,妾愿以身相许报君恩,是这样吧。”少女又一脸老成严肃派。
    “那也得我喜欢!”
    “那你喜欢吗?”
    “她......不如你漂亮。”
    少年拂着光洁的下巴,对妖怪们的长相诚恳评价。
    “我今日可以不杀你,但你要如何报答?”雪娘脑中灵光一闪,话锋反转,语气傲娇。
    “我挺喜欢你的,以身相许吧!”雪娘又聪明的补充道。
    她的眼底如这夏日潭水般透明清澈,不带遮掩。
    少年目瞪口呆的看了她一会儿。遗憾道:“非我族类,怎能通婚。”
    雪娘没有听懂。
    不待她细问,少年复又眼珠一转,狡黠道:
    “诶?你做我的妖兽也一样啊,和以身相许差不多,你愿意吗?”少年笃定这年幼老虎精不懂什么意思。
    “反正是跟着你吗?好呀!”她果然不懂。
    少年为自己的机智赞叹,立马从怀中掏出一只淡绿手镯,笑眯眯的伸向无知少女:“带上它,你就是我的了!”
    雪娘娇羞的伸出手。
    “啪”!
    雪娘亲眼看到一只朴素无华的绿镯扣在了手上,一闪一闪似乎在对她笑呢!
    好歹是个镯子,这定情信物也不差!
    雪娘心下美滋滋,晕乎的雪娘似乎又听到那少年偷偷念了句什么。
    看镯子已经完完整整的扣在少女白嫩的手腕上,没有反悔余地,烈阳这才觉得计划得逞,忐忑的看着她。
    她也正忐忑的看着自己:“我是你的了?”
    “对,今夜我就领你下山。”
    “做人间夫妻么?”话本里大团圆的结局意外的来的这么快,让雪娘措手不及。
    最后一句问话,因太过羞涩激动,成了一句呢喃呓语,并未落入少年耳中。
    我终于有厉害的妖兽了!少年欢呼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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