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檀不是物件
楼仲康家里设宴,上座留给了贺公府二位公子,时复与他打趣:“真是沾了兄长的光,没想到有一日我也能成为楼将军的座上
宾。”
楼仲康瞧不上这些贵胄出身的公子爷们,已不是什么新鲜的趣事了。
楼仲康狗腿一笑:“这不,二爷在才拦得住大司马。”
贺时渡听他这样说便知道是事情办砸,他翘起二郎腿,慢悠悠道:“卓家的细作还余了几个?”
“近些年来的都清出去了,但其中总有一些,在邺城呆的久了,和本地的邺城人没有两样的,若要将城里的外籍人一个个清
查,只怕会打草惊蛇。当年咱们想着,既然是卓家的细作给嘉宁那毒妇提供的毒药,那必然是从医的,可您不也试探过了吗,
既然是从医者,嘉宁快要病死时,也不见谁去救助过她。没了范围,总不能让我挨家挨户去问人家来历吧。”
听罢楼仲康一番话,时复轻笑道:“兄长,楼将军都会给自己辩解了呢。”
“既然这事交给了你,就算是挨家挨户地问,也得给我问出个结果来。”
贺时渡显然没找细作的事放在心上,楼仲康腹诽,自己一个堂堂将军用来找细作,真是大材小用。
“那讨伐卓家一事,何时提上日程呢?”
“你这么心急着打仗,那这事便交由你着手。找细作的游戏你若觉得大材小用,便交给时复。”
楼仲康一听他将领兵打仗的事交给自己,立马两眼放光,溜须拍马的话一波又一波,听得贺时渡心烦,酒也没吃,直接领着时
复回府。
南池每一处景致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一方石,一株草,都能交错成别致的景观来。
贺时渡为时复推着轮椅,在南池廊下漫无目的地走,时复问他:“兄长想打卓家?”
“此时不打,必为后患。卓家既然占据阳城,也非朝夕能攻下,自然是早日着手。”
“兄长是想用卓家为九皇子铺路。”
时复已经能够肯定兄长的心意了,如今秦国的外患只有避守蜀地的卓家,若能由九皇子肃清外患,于他的未来将大有所助。
关于秦国与贺家的未来兄弟二人心照不宣,而檐下的金丝雀忽然鸣声,让时复不由得就想起檀檀来。
“兄长,檀檀于卓家,实则无大用处,于你也并无用处,她对你还有杀心,你为何还要留她一命?”
贺时渡拿着根羽毛逗弄着笼子里的金丝雀,“我若就这样杀了她,你也未必乐意是不是?时复,我知道你与她颇有些情意,但
是她娘害死了父亲,谁都可以同情她,只有你我不行。”
时复见自己心思如此轻易地被兄长戳穿,也索性不再掩饰,他直白道:“你若不喜欢檀檀,就不要折磨她了。她只是个很傻
的孩子。”
时复总能回想起以前檀檀给自己念笑话的场景来,还没念完,她自己倒先要笑断气了。那么爱笑的檀檀,已经很久没有了笑
声
自立春后,贺时渡对檀檀管束倒也没那么严格,至少她能常常去平昌公主那里。平昌公主生辰要到了,檀檀为她绣了一个荷
包,蹩脚的针线看得出认真,檀檀说:“你不要嫌它丑,寓意可是很好的,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看在你心意的份上,我也不嫌它丑了。”
平昌公主瞧了整整一个晚上那只荷包,夜里贺时渡来陪她用膳,皱眉道:“这么丑的东西,留着也不嫌脏眼。”
平昌公主心知,要不是为了做足表面上的功夫,今日大司马也不会来陪自己度这个生辰的,偏她也不是很稀罕他来陪自己的。
她命婢子将荷包拾了下去,道:“大司马自幼被众星捧月,假意奉承见了许多,自然不晓得真心的可贵。”
她又想到贺时渡这小半生来从没有不顺遂的事,与他提起真心,也是鸡同鸭讲。
匆匆吃完一顿饭,应付完了公主生辰,贺时渡便回了南池,他找人唤来檀檀侍奉笔墨,那丫头来的时候,脸上还留着睡觉时被
压过的红痕,她两眼迷蒙,是刚睡醒的模样。
“觉这么多,想继续光着身子跪着么?”
檀檀一个哆嗦,立马醒了过来。
“我我就是困,春困。”
她刚睡醒手上没什么力道,研起墨来也是软趴趴的,贺时渡便在一旁捧起一本《庄子》,静静候着她。
“这几日起风,檀檀想去放风筝吗?”
他还有脸提这事?说起风筝,檀檀就想到他不愿意给自己捡掉在树上的风筝。她摇头:“不想。”
“我记得你从前也很爱放风筝。”
“我我长大了。”
“我听闻,你们燕地素来有以此传讯的习惯,给你个机会让你通风报信,你怎么还不愿意呢?”他的手已经没有规矩地搂上檀
檀柔软的腰肢,知道这丫头不会骗人,她的脸色立马将她出卖。
她转身就要走,贺时渡将她彻彻底底禁锢在怀里,暧昧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我听闻你和卓将军的公子有婚约在身,檀檀要
不要给他通风报信,让他来救你呢。”
“我早就配不上卓大哥了。”
她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贺时渡那前一刻还朗月清风的脸突然冷了下来,他捏上檀檀的两颊,逼得一双眸子溢出水,“被我用
过了,就配不上你的卓大哥?”
“檀檀不是物件。”
“亡国的玩意儿,还想要回个人的尊严,倒也太痴心妄想了几分。你命好,这些年被养在贺公府里没见过外头的风浪,知不知
道你宗室里那些姐姐妹妹们的下场?有年纪比你更小的,国一亡,就落到了那些歹心人手上做妓女培养,休说人的体面,连物
件也受不了那些苦。”
“你”檀檀被他捏得生疼,想不出什么话来驳斥他,一个“你”字吊了半天,最后只堪堪说了句:“弄疼我了。”
“这就嫌疼了,真是没出息的东西。”
今日原本是有南面来的士人求他墨宝一幅,他想乘兴作画,谁知全被这小玩意儿扫了兴致。
檀檀身上一凉,衣衫被他撕了个彻底,她心里埋怨,这人是野兽么?
穿好一件衣裳,讲究重重,衣襟的摆置,腰带的松紧,环佩的搭配,无不是千百年历史的积累下的礼,他一挥而就,置汉人祖
宗上的礼法于无物。
凉薄的墨滴落到檀檀羊脂玉凝成的乳峰上,她不禁打了个颤,明知这人要羞辱自己,她却告诫自己,不能逃。
逃了,证明她怕了。
长袖下的手紧紧扣着桌沿,她咬紧牙关,告诉自己:檀檀不怕。
贺时渡临时起意,大笔乱挥,落在檀檀身上的是鬼画符一般的图案,没有半点美感可言,仿佛天下最贵的一张纸被顽童恶意糟
践,等到没了画兴,他再将那支笔塞进檀檀身下,勒令她:“夹稳了。”
话罢了,人便去了外间看书。半柱香的时间读完文章,再回到内室,那傻里傻气的丫头竟敢自己披上衣服就睡了,沾着水渍的
笔掉落在一旁,贺时渡弯腰捡起来,见她恬静的睡相,竟也忘了自己究竟为何与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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